在超市遇到伊蕓是個意外，直接將許枝俏的心攪一團爛泥。

那些年在手下討生活的日子，讓許枝俏無數次認為，自己就像一只里的小老鼠。

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不敢吃飽、不敢閑下來、不敢大聲說話。

不敢，讓自己，過得好。

或者說，讓伊蕓認為，自己過得好。

因為有過那麼一段日子，只要許枝俏哪一天笑了，那天伊蕓的心一定極差，會想方設法增加許枝俏的家務量，同時減的飯量和睡覺時間。

許枝俏必須過得艱苦，伊蕓才會舒心。

與這幾年被人疼、鮮亮麗的日子一對比，許枝俏幾乎都要想不起來，還有過那樣一段苦日子。

那樣一段，連多吃塊，都要看臉的日子。

“我們走吧，”許枝俏垂睫，斂住所有緒，“我想回家了哥哥。”

這聲“哥哥”里含有的無助與茫然，把周琮的心都掐疼了。

他嗓子啞著：“好，哥哥陪你回家。”

往收銀臺走時，周琮單手抓住購車，另只手一直攬住肩，如同攬住一個失去魂魄的傀儡，時時護著別被其他人到，別被貨架撞到。

收銀臺排了長隊，周琮不大放心，低頭詢問：“要不，咱們不要了，回深城再買？”

“沒事的，”許枝俏乖乖道，“都到這里了。”

周琮了把腦袋，哄道：“那邊有巧克力，你在這里等，哥哥去拿幾盒。”

“好。”

晉東的巧克力極為有名，貨架都花花綠綠的，深棕廣告牌看起來很人。

不知道許枝俏喜歡什麼口味，周琮干脆每樣都拿了一盒。

剛想往回走，周琮耳尖地聽見一道于變聲期的男聲喚道：“姐！媽，是俏俏姐！”

周琮猝然回眸。

收銀臺旁邊，方才見過的那母子三人，男孩正指著許枝俏，示意自己媽媽看過去。

人洶涌，沸騰如水，許枝俏單薄的快被淹沒，像極了躲無可躲之下的認命。

倉皇，錯愕，無助。

以及，逆來順。

那是一種被長期打出來的恐懼和懦弱。

是一種，周琮不曾在上見過的，脆弱。

伊蕓驚訝，帶著兩個孩子靠了過來：“呀，俏俏啊，你也回來了。”

“......”許枝俏臉發白，刻意裝出來的鎮定，“阿姨好，圖圖和瑛瑛...這麼大了。”

被許姝接走時，牧瑛才滿周歲，現在都快上小學了。

伊蕓笑：“你走太久了，怎麼都不來我們家看一看。”

許枝俏抿抿干燥的：“學習忙...”

“是忙，”伊蕓說，“阿姨好歹也幫你媽媽照顧了你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惦記你爸爸和阿姨，連弟弟妹妹都不問一句的？”

許枝俏那種如芒在背的覺又出現了。

就仿佛，不管在做什麼，后總有一雙眼在盯著。

但凡慢一步，躲一下懶，會立刻有道聲音呵斥過來。

就在這時，一堵溫熱的膛住后背，男人浮著青筋脈絡的手臂從肩膀環過，將整個兜進懷里。

許枝俏驚惶回頭。

超市人流海海，許枝俏眼睛里翻涌不息的惶然，在撞進周琮含笑的眼底時，猝然靜了。

周遭背景音拉遠，好似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二人。

周琮用下尖額頭，溫的口吻：“寶貝，這是誰？”

“......”許枝俏嗓子眼里發干，“哥、哥哥...”

周琮挑眉：“不是讓你喊我，讓你幫我介紹，他們，是誰？”

他語速放得很慢，尤其在后面四個字上。

得益于他鶴立群的長相，與極有品味的穿搭，伊蕓打量一遍，笑道：“俏俏，這位是？”

“我是男朋友，”周琮勾著笑，“您是...”

伊蕓：“哦，我是...”

“沒關系，這不重要，”不等講完，周琮混不吝道，“剛才離遠了，還以為什麼人想隊，嚇的我趕回來。”

“......”

“姐，”牧圖在變聲期，聲音奇奇怪怪，“你男朋友了？”

周琮眼風掠過，不帶溫度：“不可以嗎？”

他聲音從頭到尾都很溫和，只是眼睛太涼，寒浸浸的，莫名充斥著勢不可擋的攻擊。

牧圖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又在叛逆的年紀，天不怕地不怕的。

口而出：“也要幫你洗服刷鞋子嗎？”

話落，周琮眉骨一沉，敏銳的從這話中捕捉到關鍵信息，幾分迫傾瀉而出。

“孩子該管管了。”他冷冷道。

不等伊蕓回應，周琮略勾了點弧度：“哦，我忘了，孩子都病這樣了，家長該是絕癥晚期了才對。”

伊蕓：“你...”

“還有，丑鴨子，”周琮將目移到牧圖上，“你姐姐在我這兒，是被當寶寶疼的，你們家窮，請不起阿姨，我們家十八個阿姨就伺候一個。”

牧圖表猙獰：“你才丑...”

“行了，”周琮耐心告罄，“我們要結賬，別隊，后邊兒去。”

“......”

伊蕓勉強維持形象：“俏俏，你爸爸待會就到了...”

“我要回深城了，”許枝俏輕聲說，“我媽媽催我回去過年。”

伊蕓：“你不見見他嗎，他很想你...”

周琮擰眉：“既然想念，那麻煩叔叔來深城坐客，我跟哥哥，一定會好好招待你們。”

說罷，周琮把許枝俏往懷里一摁，嚴嚴實實地遮牢了，帶著排隊結賬。

許枝俏眼前一片黑暗，鼻息肺腑被男人上的味道侵占。

一種從未會過的安全，油然而生。

許枝俏在他懷里悶悶道：“我哥哥會暴揍牧圖的。”

周琮眼簾垂下，盯著發頂：“怎麼就沒把你哥帶來，真是后悔死我。”

“......”許枝俏臉頰過他襯衫，抬頭，“也會暴揍你。”

周琮長眸里的冰封裂開隙，有什麼東西跑了出來。

他結輕滾了下，似乎不大敢置信，老半晌憋了句：“寶貝，你答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