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李滿囤家，家常喝的原都是白水。只去年他得了紅糖生姜，方才早起喝一碗生姜紅糖茶，其他時候，喝的都是紅棗胡泡的葉子水。

而今夏，李滿囤分家另過，家里喝的也都是枸杞藿香這些地里的出產。即便現在，李滿囤有了莊子，他也舍不得喝茶。他覺得紅棗吃完桔子，拿桔子皮泡的水就很好喝——氣味香香的，比城里一文錢一碗的大碗茶好喝多了。

族里，也就李貴林這個進城念過私塾的侄子講究，喜歡家常喝口茶。所以，這茶葉給他一包倒是合適。

“這包糖，”李滿囤拿起松子糖道:“里面包的花生雖說小了點兒，送長輩不恭敬。但紅棗小孩子，給倒是合適。”

雖然沒種過花生，但李滿囤知道花生米以大顆粒的為好——出油多啊。似謝家送來的另一包糖里就用的這種大花生。

李滿囤不認為謝家送禮會湊不足兩包一樣的花生糖。現謝家送的兩包糖既然是一大一小，那麼李滿囤便私心以為這小顆粒的花生糖是送給紅棗的。

這謝家不愧是讀書明理的宦之家，李滿囤一邊把手里的糖遞給紅棗一邊不住在心底贊嘆，送人年禮連包花生糖都要給分個長有序。

紅棗見爹居然把松子糖當缺了料的花生糖分給自己，也是莞爾。不過，遇事當看破不說破。不然與爹解釋松子也是件麻煩——高莊村的松樹可不結松子。

“謝謝爹！”紅棗笑逐開的接過松子糖。這世可算是吃上松子了！

“這兩包點心，再加一壇謝家送的酒，”李滿囤拎著下剩的一包麻花和一包麻切叮囑王氏道:“留著初二，我妹子來的時候，你悄悄給，讓捎給我舅舅。”

李滿囤有兩個妹妹。不過能讓他額外留點心的只有他同母的妹妹陳李氏，李桃花。

“對了，家里的細棉布，你也拿三匹給。”

“一匹讓帶給舅舅舅母，兩匹給做裳。”

“東西，你現就收拾出來。”

“到時，我領來認門時，你好拿給。”

臘月十五，余莊頭除了鴨，還送了36匹布過來。李滿囤穿慣了裳便把這布拉到城里跟布坊換了12匹各細布和10匹布。故而再加上先前添置的幾匹布，現李滿囤家里足有二十來匹布。

現住的臥房放不下這許多的布，故王氏早先將這些布匹都收到了兩間空屋的櫥里。現既然要送人，倒是早點拿出來放在手邊的好。

耳聽李滿囤要給大姑子兩匹細布，王氏心里不大得勁兒。王氏知道大姑子桃花一向看不上，覺得高攀了哥不算，而且還不會生兒子，故而每年家來都不屑于跟說話。

不過王氏也知道李滿囤統共就這一個自相依為命的親妹。現李滿囤既然開口要與他妹東西，別說攔著了，只怕答應慢了，都能引起男人的不快。

王氏忍耐慣了。當下按捺住自己的心殷勤附和道：“咱舅和舅母都有了年歲，倒是穿黛藍合適。”

“桃花還年輕，穿紫紅一準好看。然后再加一匹石青，讓給妹夫和兩個侄兒做裳。”

李滿囤見王氏安排周到不覺點頭笑道：“這些家務事你看著安排就好！”

紅棗知道娘和大姑之間的矛盾。紅棗曾聽大姑和爹說小話時罵娘是不下蛋的母。而娘也在背人說大姑是嫁出門的，潑出門的水，沒資格管家里的事兒。

現在紅棗瞧到娘一副為大姑打算的模樣不覺暗笑：娘也是蠻會演的。

雖然大姑對紅棗不錯，但在大姑因娘沒生兒子從而在背后挑撥爹娘夫妻關系這件事上，紅棗還是站娘的。

故而紅棗便決意幫娘在送布這件事上給描補周全。

“爹、娘，”紅棗天真問道：“前年大姑家來時就說過要給陳寶哥哥說親。”

“結果去年大姑家來時說陳寶哥哥還沒說上親。”

“也不知今年大姑家的陳寶哥哥說上親了沒有？”

紅棗的話提醒了李滿囤。他妹桃花的大兒子陳寶今年十二歲，比二房的貴雨還大一歲。

越窮的地方說親越早。陳寶自十歲起就開始說親。現都說三年了，李滿囤不住暗自嘀咕：總不會今年還說不上吧！

如果陳寶說了親，李滿囤想：那麼他作為舅舅便該有些表示。

李滿囤正想著呢，王氏已開口道：“當家的。那我趁手再拿匹紅布出來預備著吧！”

“若桃花家來時說陳寶訂了親，咱就拿大紅布替了紫布，倒是便宜。”

“橫豎石青這個，桃花也能穿！”

因上次紅棗說給弟弟做大紅裳穿，故而這次李滿囤進城換布足換了四匹大紅細布。

所以現今的王氏已不再稀罕大紅布。現只稀罕印花布。

謝家送的四匹花布，王氏可舍不得給大姑子用——自己兒的婚嫁都還要著用呢！

故而王氏便搶先開口提議給大姑一匹大紅布。

李滿囤想著大紅布匹是婚嫁必備，他妹子桃花給陳寶辦事一準用得著，便也就罷了。

“至于杏花，”李滿囤想了想方道:“家里，我上次進城買的點心，你隨便拿兩包給。”

“家里的布，你也拿一匹給。”

雖然有限，但杏花也是他妹妹，李滿囤不能一點不顧。不過，顧，也顧得有限，面子上的工夫，過得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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