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進屋, 青禾連忙關了門,將寒風遮擋在外。
管越溪俯長揖, 低聲道:「小人無能,辜負了公主的信賴。」
他並非學宮記名學子,卻能破例參與這場考教,自然明白蕭窈的用意。原也想著必要奪魁,才能回報這份恩德。
可偏偏事與願違。
蕭窈擁著暖和的手爐, 吩咐青禾斟茶給他暖暖子, 這才道:「此事於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算不得什麼。你亦不必因此沮喪自責, 有真才實學在,總有嶄頭角的一日。」
蕭窈對此結果多是有些失落, 但並不會為此遷怒管越溪。
畢竟錯過這樣好的機會,他心中必然十分煎熬,那點不疼不的緒又算得了什麼呢?
管越溪卻並未因的態度如釋重負,反而愈發恭謹:「小人必當勉勵。」
他已然是勤勉至極的人,蕭窈每每去藏書樓,從未見他有過半分懈怠。聞言不由唏噓,心下嘆了口氣,又笑道:「我信你。只是也應保重才是。」
管越溪並沒落座飲茶,道了聲「叨擾」,便退下了。
蕭窈起,看他清瘦的影逐漸遠去,心中愈發不是滋味。覷著漸漸暗下的天,吩咐道:「備車,明日我要去見崔循。」
想看看那些試卷,也想問問,彼時席上究竟如何論斷,是否有何不妥之。
原以為須得大費周章,回建鄴才能見到人,卻不料僕役回報,說是崔卿今日並未離開學宮,而是留在了玄同堂。
蕭窈愈發訝異。
雖不明白崔循為何破天荒歇在學宮,但於而言卻方便許多,當即便令人撐了傘,去廨尋人。
向來冷清寂靜的玄同堂亮著燭火,影影綽綽。
蕭窈攏著厚厚的大氅,帽上的風幾乎遮去半張臉,松風卻還是立時認出來,恭敬道:「見過公主。」
「我要見你家公子。」蕭窈步履未停。
與崔循之間實在不必見外,未等松風回稟,徑直推門而。
屋四下燃著燈火,有風湧,搖曳。蕭窈目掃過,落在了那扇絹屏風上,愣了愣。
松風結結:「……公子在更、更。」
蕭窈:「……」
無需松風提醒,也能看得出來。燈火在屏風上映出崔循的形,寬肩窄腰,雖看得並不真切,卻別有一番意趣。
蕭窈險些把自己看紅臉。
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出去,崔循已經從屏風後繞出,猶自繫著系帶,抬眼似笑非笑看:「怎的此時想起來我這里?」
他換了淺緗的細麻禪,興許是出來得匆忙,襟還未曾攏好,出前一片如玉般的。
眼眸如點漆,映著搖曳的燭火。
蕭窈只得站定了,視線游移不定,聲音也有些飄忽:「關於今日考教,有些事想問問你……」
崔循看了眼門外昏暗的天:「便這般急切嗎?」
應當並非錯覺,蕭窈從這平淡的聲音中聽出些許不滿。回手關上門,咳了聲,若無其事改口:「你我有些時日未曾相見。知你在此留宿,便也想著來看看。」
崔循知道,口中說出來的甜言語不能盡信,卻還是低笑了聲。
蕭窈解了厚重的大氅,走近些問他:「你今日怎麼想起留在學宮?也不曾令人知會我……」
若非因管越溪之事問起,怕是不會知曉。但這緣由只能藏在心裡,若是當真說出來,只怕有人又要酸倒牙了。
「明日休沐。」兩人對坐,崔循借燭火打量著蕭窈明麗的面容,見眉眼間已帶三分困意,極輕地嘆了口氣,「管越溪就當真這樣重要?明明已倦了,卻還惦記著,要立時來我這里問詢。」
蕭窈隨手端了茶盞,聽他主提及「管越溪」的名字,險些嗆得說不出話。
原本還想著先將人哄好,再徐徐問及管越溪之事,而今被一語道破,索也不再遮掩,小聲道:「我只是不明白。明明管越溪的才學足以拔得頭籌,今日考教是有何不足,以致居於人後。」
「我亦不明白。」崔循拭去角的水漬,姿態曖昧,語氣卻微妙,「你為何寧肯費盡
心思,投機取巧,也要為他搭橋鋪路。」
蕭窈怔了怔。
「你想做何事,只需告知於我,又何必捨近求遠?」崔循低聲道,「學宮重建至今,尚不足一年,縱然要提拔寒門子弟,眼下也實在並非合適的時機……」
崔循很會這樣長篇大論。蕭窈初時還以為他只是拈酸吃醋的老病又犯了,聽著聽著覺出不對,與他對視片刻,心中生出個近乎荒謬的揣測。
攥了崔循的手腕,打斷他,難以置信道:「你做了什麼?」
對於此次考較的結果,蕭窈雖意外,但並不曾懷疑過有人在背地裡手腳。因此事流程可以說是一手辦,環環相扣,自認並沒留下什麼空子。
那些個士族縱使再怎麼一手遮天,又如何會猜到準備藉此機會令管越溪揚名,橫加阻攔呢?
可若是崔循,他的確有這個能耐。
「蕭窈,」崔循喚著的名字,儘可能放緩了聲音同解釋,「你應知道極必反,過猶不及的道理。若當真事,縱然能令管越溪一時聲名大噪,可樹大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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