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野屏退眾人后將U盤電腦，里面只有一份視頻文件，封面截圖里，沈敘白穿著一件白。

沈牧野認得，他痛揍沈敘白那天，他的病號服外面也穿著一件一模一樣的白，他握著鼠標的手有一瞬遲疑。

“沈總，除了那份文件，敘白還留了另一件東西。”

謝時暖被送會議室后，文繡道，“他囑咐我一定要單獨給你。”

“剛才你對我使眼就為了這個？”

文繡點頭：“對，我還以為你沒看見呢。”

“你做得太明顯，只要不瞎或者像謝時暖那樣激過頭，都能看得懂。”沈牧野線微抿：“他要你給我什麼？”

文繡拿出那枚U盤遞了過去。

“這個，敘白說，他知道你很困，哪怕有一天你查出真相也會困，所以他給你留了答案。”

那一刻，沈牧野腦子里跳出的第一句話是，大哥不愧是大哥。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對這句話深信不疑，沈德昌都得不到他這種級別的崇拜，直到被大哥背叛，他強迫自己把過往封存，把那些敬仰通通抹去，他去世那天，他就站在他的病床前看他咽氣。

那時的沈敘白被治療和病痛雙重折磨，瘦得只剩一副骨頭架子，再神俊秀的男人枯萎那個樣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沈敘白還是好的，一與生俱來的溫潤氣，令他哪怕憔悴至極也還是有模樣。

他拒絕管，該哪天死就哪天死，絕不拖泥帶水。

謝時暖站在他床前眼睛腫了核桃，沈敘白拉著的手，讓俯，他附耳與說了些話，沈牧野就站在對面，勉勉強強聽到一句抱歉。

謝時暖當然聽不得這種話，眼眶里打轉的淚嘩嘩往下流。

沈牧野攥著拳，不知道在氣哪一個。

代完謝時暖，沈敘白看向沈牧野，他了指頭示意他上前，沈牧野冷冷地看著他，充滿敵意，現在想起來，大概還充滿嫉妒。

因為沈敘白先是愣一下然后就笑了，笑得淡。

他虛弱地喚：“牧野。”

沈牧野到底還是俯下，聽他說。

他說：“抱歉。”

沈牧野的拳攥得更了，他的眼眶有些發熱，真的，沒有哪一刻像那一刻一樣，恨到極點又委屈到極點。

他咬著牙，十分艱難地忍住了出手的沖。

“你只有這一句要說？”

沈敘白更虛弱地嗯了一聲，再不言語了。

然后，沈清湘就沖了上來，抱著大哥狂哭一通，沈牧野被開，再沒上前。

非但沒上前，他轉便走，走得激，像是要沖出去揍人似的出了病房，但卻在走出病房后頓住腳步。

再走，沈敘白就死了。

于是，他回頭，看見了同樣走出來的謝時暖。

一腔憤怒終于有了發泄的方向。

他譏笑：“作為我大哥不顧一切也要搶到手的太太，謝小姐，這種時候你不守在里面跑出來干什麼？是不忍心看他死，還是失自己好不容易傍上的高枝沒了？”

謝時暖水汪汪的眼睛詫異地抬起，死死咬住，幾乎要咬出了。

“你怎麼想怎麼想。”

說完，憤憤地回了病房，沈牧野這才意識到，出來是不得已，兒子去世在即，沈德昌痛苦又悔恨，一腔怒火無撒，和沈牧野一樣，選擇了最好欺負的那個。

謝時暖是被罵出來的。

仿佛兜頭一盆冷水澆下，沈牧野跟著回了病房。

幾分鐘后，沈敘白就去世了。

……

鼠標指針懸停在視頻播放鍵好一會兒沒有作，沈牧野回過神，點擊播放。

“牧野，當你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沈敘白頓了頓，突然笑出聲，“不行不行，這太奇怪了，我不了，還是隨便點好。”

于是沈敘白重新坐定，清了清嗓子。

“牧野，如果你看到了這段視頻，那說明，金誠總裁的位置你已經坐得足夠穩，沈家的大權也握得夠了。”沈敘白狡黠地眨眼，“沈延清不好對付吧？”

沈牧野沉著臉，看著畫面里的男人。

這視頻的背景看上去是普惠醫院的后花園，清晨，四周鳥蟲鳴，姹紫嫣紅，襯得沈敘白一病氣也無，是他記憶中最悉的大哥模樣。

“我自問還算有點小聰明都掉了他的坑，當然，越是親近越是信任，被他刀就越難躲，這一點，你應該也明白。”沈敘白嘆道，“所以，三年后的你，應該有這個本事對付了。”

“我死后，爸找不到別人只能找你，你有足夠的能力帶領金誠走出混，開創一個更好的局面，有了這份績，你才能在金誠真正站住腳跟。牧野，有的人適合從基層做起一步一個腳印，你不適合，自你十幾歲收購那個香水廠時我就知道，你天生是做領袖的料，比我合適多了。”

沈敘白笑起來：“我應該從沒和你說過這個，因為你這小子，天生自信心棚，不著點，你能渾到天上去，我一度還和清湘發愁，等你大了翅膀了，我制不住了，你得闖出多大禍，還好，你剛長大，就遇見了謝時暖。”

“這個孩子很好，活得那麼不容易，傲氣沒丟骨氣沒丟，照樣活得堂堂正正，足見心理強大有韌，如果你是一柄寶劍，i應該就是最合適你的劍鞘。”

說到這里，沈敘白直視攝像頭，像是要過屏幕看沈牧野似的。

“牧野，我這樣說你一定很生氣。”

“廢話！”

沈牧野一拳捶在辦公桌上，又猛地反應過來，他一個活人居然和視頻里的死人較勁，多可笑。

“你一定會回我一句廢話！”沈敘白呵呵了兩聲，“但沒辦法，牧野，該說還是得說，畢竟，我折騰來折騰去，做了那麼多讓所有人都不著頭腦的事，除了為自己，也為你們。”

說得真好聽。

沈牧野心想。

下一秒，沈敘白一歪頭，準地捕捉到了什麼。

“我猜你一定會罵我，說得好聽！哈哈，有時候你這個人實在太好懂，也就時暖，蒙蔽了雙眼怎麼也看不出來。”

沈敘白又笑起來：“牧野，還記不記得你和我說過你的未來計劃，你說你要先在金誠站穩腳跟，最多三五年，你一定能做出足夠漂亮的績，讓爸知道你不可替代，然后，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和謝時暖公開乃至結婚了。”

沈牧野一怔。

屏幕里的男人出一抹憐憫的笑。

“我那時聽到，唯一的想是，是不是我保護得太好，居然讓你變得這樣，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