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胥烈的質偏熱，原本是忌諱這藥的。

所謂“是藥三分毒”，何況是反其質而行之，服下之后，勢必會渾燥熱，顯于外，便是通紅的塊疹。

尤其是胥烈一旦心勞神，或者心浮氣躁，熱，自然越發能激發這熱的藥。

手腕，脖頸，這些管匯聚之，凝熱更甚，所以顯的越發快而明顯。

當時楊儀只是懷疑，還并沒有確定他的份。

直到胥烈份暴。

那第二顆藥，也并非毒藥，卻是一顆涼藥。

這涼藥能暫時制他的熱毒，但涼熱替，藥相反相克，反而會傷到他的臟腑，只一時不會致命。

楊儀說那只是第一顆，如果還要繼續再服用兩顆，毒激發，自然會治胥烈于死地。

畢竟楊儀就算再能耐，也拿不出那什麼神乎其技的“食腦蟲”似的蠱毒，且也不會鉆研那些。

但只用平生所知所會，就已經足夠了。

所謂名醫要殺人，完全不用刀。

甚至一顆救命的藥，用在不同的人上，反而會為催命符。

胥烈背上的傷不能大，走路的樣子還是有些怪的。

薛放一眼看了出來，但這會兒難兄難弟，誰也不用說誰了。

胥烈在薛放對面落座，打量著薛放的臉：“真不枉我之前恨不得你死，果然是我朝心腹大患。若一早除了，今日我也不至于跑到定北城來了。”

薛放道：“你這會兒說這些話，是不是以為我不能打你了？”

胥烈一笑：“你不喜歡聽實話，難道想我說些虛言假套？何況這是恭維，你難道聽不出來？”

薛放哼了聲：“你的恭維太過新奇。”

胥烈看向楊儀，臉上的笑意斂了斂，尋思片刻：“方才海納在這里？”

薛放皺眉：“什麼海納，是曉風。”

“你既然知道我說的是誰，那就好，”胥烈平靜地著薛放：“我也不是來爭吵的，你該明白。”

薛放不語。

胥烈道：“我的誠意，已經告訴了俞監軍。想必你也能猜到幾分。”頓了頓，胥烈看向楊儀道：“其實那天晚上我姐姐在石狼坳見過海納后，弗邑關本是要出擊的，是姐姐給制止了……”

“聽你的語氣，你似乎很憾。”薛放道。

胥烈搖搖頭：“確實，按照我的意思，不該心。再怎樣，畢竟是兩國之爭，容不得兒長，可到底……”胥烈打住，而只看著薛放道：“你還沒告訴那孩子他的世？”

薛放畢竟才醒來不多久，且還沒想好怎麼跟曉風開口。

畢竟曉風現在知道了胥皇后是他的母親，那……該怎麼跟他說，薛靖為定北城守將，而跟北原的皇后有什麼前一節？

胥烈打量著薛放的臉，道：“他不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了，你若不好開口，我向他說也。”

“不必。”薛放回絕：“你也不用打他的主意，我會帶曉風回京。”

胥烈雖然早有所料，但聽他說出來，心頭仍是一沉，問道：“當真沒有緩和的余地了麼？曉風也是愿意跟著自己親生母親的……”

“你還敢說！”薛放冷道：“你當時騙他去北原，結果呢？還不是他又逃了回來！”

沉默，胥烈道：“你聽我說，凍土重鎮我們自然不會要了，俞監軍的意思是，要把邊界劃到祖王城，這個我們卻是不能答應，但你如果愿意讓曉風跟我回去，這提議倒不是不能商議的。”

薛放呵了聲，道：“疆域是打出來的，不是‘商議’出來的。你要讓曉風來換……想也別想！別說是曉風，就算是大周的任何一個人，也不會作為換！”

兩人目相對，胥烈終于嘆道：“‘既生瑜，何生亮’，這心我今日才懂。”

薛放卻道：“這話可不興說啊。諸葛亮可把周瑜氣死了，照你的意思，這里必定得死一個人，但不知道是誰……”

楊儀覺著這話刺耳，便道：“烈親王，時候不早了，若無別的話，還請回吧。”

胥烈去后，江公公又送了晚飯來。

薛放先前昏迷中，吃的不多，這會兒盡力吃了會兒，他自己當然也想快些恢復，順便又督促楊儀多吃了兩口。

晚飯后，薛放本來想曉風來，告訴他薛靖的事。

不料外頭又開始刮起大北風。

薛放拍拍側的空床鋪，對楊儀示意。

楊儀猶豫片刻，先出門對江公公代了幾句。

屋外安靜下來，只有北風吹窗，發出虎嘯之聲。

楊儀想起前些日子隨軍出城，雪夜行軍，恍若一夢。

不由輕輕地把手放在薛放腰間。

過了會兒，楊儀喚道：“十七。”

薛放把自己裹著細麻布的手放在的手上，看著別扭，“嗯”了聲。

楊儀問道：“你之前是怎麼了？”

薛放裝傻道：“什麼怎麼了？”

“你忘了？”楊儀的聲音很輕，并未興師問罪之意，仿佛隨口閑話：“先前醒來，好像不認得我了。”

其實鼓足了勇氣，才主提起。

雖然那是不肯的瘡疤，但倘若薛放想說，愿意聽，也愿意……

薛放沉默了會兒，仰臉笑道：“我那是病糊涂了，頭腦發昏，你記恨著我？那你打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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