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不認同樂園的人們對主神永志不渝的信仰。
可神的手指像哄睡困倦的孩子那樣輕輕著他頭發——這一剎的,好像足以讓他心甘願許下宣告忠誠的誓言。
暮日輝裏,他閉上眼睛。
已經不一樣了,他清楚地知道。
那追逐自由的念頭已經漸行漸遠。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願。
“我沒說過要離開這裏。”他說。
主神輕笑一聲:“你的堡壘世界不這樣認為。”
早已破罐子破摔的郁飛塵已經不會因為這句話到任何波。
“那是從前。”他說。
——孤魂只鬼般的從前。
主神的聲音仿佛從很遠傳來:“現在?”
現在呢?郁飛塵也問自己。
但答案就在那裏,一直在那裏。
郁飛塵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湛然寂靜的眼瞳。
剎那間,他仿佛也得到平靜。
主神的手指還在輕輕順著他的頭發,郁飛塵握住那只莫名牽他思緒的手腕,直起來。
他的聲音那麽平靜,只有最平靜的話語才最肅穆,肅穆得像莊重的誓言。
“我信仰你。”他說。
世人信仰神明,在得到神明恩慈惠之時。
而他信仰祂,在知曉神明一切過去與現在,強大與脆弱,聖潔與罪孽之後。
夕暉落在主神眼角與發梢。
說出臨別的叮囑後,卻被許下信仰的誓言,祂面上不僅不見任何意外神,反而冰消雪融,仿佛一切都在神明預料之中,祂要得到的就是這句話。
但郁飛塵不在意,因為那溫欣悅的神如此真實,而他知道一切早已注定。早在聽聞主神聲名而生出反叛念頭時,他就注定要面對而非遠離這位神明。
他去面對了。
然後他留。
然後他馴服。
滿棘刺不知何時已被悄然平,仿佛一生的命運就是等待這一刻,他那虛無縹緲的靈魂塵埃落定。
暮日餘暉裏,同樣的地方,郁飛塵再次問出了那句話,一字一句:“你想做什麽?”
兩次問起,含義已經截然不同。
主神起,走向臺階盡頭。
天空一無際,黃昏時分,輝煌天幕已在樂園上空掛了千百紀元。已經沒有人記得它也曾有過晨曦乍現的清晨,也有過烈日當空的正午。
太久了。
久到連祂都快忘記自己究竟所為何來。
“我曾走過荊棘與鮮遍布的道路,曾耽于和平與安寧的樂園,也曾想過……止步于此。”
“但今天,時候已到。為這一刻,我等待已久。”
迎著風,神明忽擡起手。
祂的前方,那尊無面神像竟然也緩緩隨作斜持權杖,擡起右手。
風大了。
咔嚓。
轟然的震發生在神國每一寸土地上,也發生在樂園的一草一木中。
創生之塔的諸位神明忽然不約而同地向暮日天空。
樂園裏,人們舉目而。
“你們看……”一道帶的聲音響起:“天黑了。”
夜緩緩從天邊一側升起,千萬年不改的黃昏終于落幕。
慶典的花環,如雪的白鴿,日落街酒館的打折標牌……一切都被夜幕淹沒。
更加不安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看……創生之塔。”
雪白的高塔曾經巍然矗立在輝冰石廣場的中央,此刻卻越來越明虛無,直至剩下一個約的暗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扇與曾經的創生之塔同高的紫灰巨門。門上刻畫著世間存在的一切信仰圖騰,周圍環繞星星點點的濃紫塵。
沉重、恐怖、死寂。
同樣的場景也在神國的每一發生。
衆目睽睽之下 ,一切神殿都在消失,在原址上取而代之的,也是那樣一扇死寂的巨門。
沒有人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麽。
可所有人都有種強烈的直覺:一個時代結束了。
下一刻,無數道巨門忽然同時響起一道神的聲音,著詭異的歡快。
“歡迎來到永夜之門,我是守門人克拉羅斯。”
“雖然我也到猝不及防,但還是要歡迎諸位來自樂園與神國的客人大駕臨。要我說,這才是永夜之門的正確打開方式。”
“不要怕,神明了解你們,并在永夜之門外為每個人挑選了適合你們的那條命運。”
“諸位在永夜之門的歷險時長為:一個紀元。”
輝冰石廣場的沙,終于落下第一粒計時砂。
暮日神殿。
夜裏,神明容凜如冰雪。
“你問我想做什麽。”神明緩緩說,“我要世間一切力量盡歸我有,要世上沒有永夜只有永晝。我要在破碎沉淪中救一切衆生。”
“而你——”祂說,“我要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有我畢生最強大的敵人。”
站在神明的居,郁飛塵看見了樂園與神國發生的一切。
神明將他的反骨一一平順。
此時卻又居高臨下,將另一種瘋狂的火焰燃起。
郁飛塵彎了彎角。
“用什麽獎勵我?”他說。
作者有話說:
《忠誠者的誓言》部分結束。
然後要換個地圖開啓新篇章了,蕪湖。
# 背叛者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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