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迷霧之三

郁飛塵已經在樹上掛了整整一個小時。

其實過河以後他就不想再飄了。飛行蘑菇讓他像個行遲緩的氣球, 不僅飛得很慢，還沒辦法靈活控制方向，風一吹就往遠飄, 飄遠了就被空氣牆攔住, 然後順著牆跌跌撞撞繼續往前。

終于被掛在樹上的時候, 郁飛塵甚至到了解。

他安然地抓住樹枝，借力在樹上躺下, 打算在這裏待到飛行蘑菇失效的時候。

終于，那輕飄飄的力度漸漸流失。

就在這時，他到周圍場景忽然一晃。大片灰霧彌漫, 周圍景都被忽然升起的迷霧吞噬, 化為虛無。前方道路更是被濃郁的霧氣遮掩, 看不清了。

他已經經過了河流關卡, 按理說，沿著這條道路一直往前就能風平浪靜地到達終點。但現在顯然出現了變故。

轉念間，郁飛塵想起地圖路線上會隨機刷出一些場景。他打開兔皮地圖, 果然看見自己此刻應該的位置上，浮現了一個原本沒有的半明的長劍標志。

隨機刷出的場景和固定關卡會有區別嗎？就在這時，郁飛塵看見一隊黑甲騎兵從遠緩緩馳來, 隊伍的中央簇擁著一輛馬車。每個人都穿著沉重的戰士盔甲，整個面部也被黑鐵面甲覆蓋。

他們是半明的。比起實, 更像是幻象——幽靈一般的幻象。

馬蹄聲疾踏，隊伍經過了他藏的這棵大樹。速度很快卻減慢下來, 前方的灰霧中有無形的阻力, 讓他們無法再繼續前行。

為首的那位黑甲騎兵勒馬停住, 拔出長劍對灰霧刺去, 卻像是一圈打在棉花上, 灰霧毫不影響。

騎兵下馬，落地的一瞬間他的作有些微的遲緩，郁飛塵眼神一頓，看見了黑甲的隙裏流出的跡。

他傷了。

再看騎兵隊伍的其它人，多多都帶著傷。

那位黑騎兵對其它人說：“到結界了，我們停下。”

他所用的是一種極其古老典雅的語言，郁飛塵覺得耳，不知在哪裏聽到過。并且，這和白兔、黑熊與河神的語言完全不像是一個系。

過樹影，郁飛塵繼續觀察下方況。騎兵訓練有素向周圍散開，卻始終無法離灰霧的圍困。

與此同時，一陣詭異的沙沙聲傳來。

“戒備！”

騎兵立刻長劍出鞘，護住中央馬車。

只見他們來時的地方湧出了大團大團的黑影狀怪，正朝著這裏追殺過來。

“攔住它們！”

十幾個騎兵策馬沖向那裏，與黑影怪廝殺起來。

奇怪的是，這些怪，郁飛塵也有些眼。

在蘭登沃倫的蝶人山脈裏，他見到的那些靈魂不全的蝶人形的怪，和現在這東西很有些相似之。

沖過去的騎兵暫時擋住了它們，剩下的另一部分騎兵嘗試穿過灰霧，卻無濟于事。

《副本的36種結構》知識球裏提到，當副本的背景劇陷僵局，就意味著到了玩家出場的時候。

正好就在這時，飛行蘑菇的效力徹底消失，郁飛塵從樹上落下。

為首騎兵猛然回，將長劍指向他：“你是誰？”

郁飛塵：“路過。”

“你要去哪裏？”

“迷霧之都。”

“迷霧之都？”黑騎兵說，“那是哪裏？”

他問旁另一個騎兵：“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迷霧之都的NPC居然不知道什麽是迷霧之都，和之前那些人截然不同。

于是郁飛塵說：“你們去哪裏？”

“我們要去中央神殿。”

——現在換郁飛塵不知道“中央神殿”是什麽地方了。

郁飛塵：“那是哪裏？”

這時騎兵指了指被灰霧遮蔽的道路：“沿著這條道路一直往前，現在已經是最後一程了。”

郁飛塵要走的也是這條路。

騎兵口中的“中央神殿”和迷霧之都有關系？

郁飛塵走向那片擋住了黑騎兵們的迷霧，什麽阻力都沒覺到。

他很快就毫無阻礙地穿過了那片霧氣。前方道路恢複如常，展現在他眼前。

意思是，他只要向前走，不管這個奇怪的隨機場景，仍然能順利地抵達迷霧之都？

郁飛塵蹙眉，思索片刻，他還是退回原來的地方。

看到他能自如來去，黑騎兵首領目凝了凝：“能穿過神殿結界，你就是來接應我們的神殿騎士？怎麽只有一個人？”

郁飛塵并不知道這位首領在說什麽，但他順著他的話回答：“沒錯。”

黑騎兵并未上當。

“看起來不像。你說自己只是路過，并且本不知道什麽是中央神殿。”

黑騎兵的智商比之前的NPC高一些。

郁飛塵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確實不像。他沒有馬，沒有劍，也沒有一個騎士應有的素養，譬如不隨便拔出路標。

郁飛塵語調波瀾不驚：“事關重大，我必須試探你們的份。”

騎兵擰眉：“抱歉，事關重大，我也必須得再三確認你的份。那麽請你背誦一遍《騎士誓言》吧。”

聽見“騎士誓言”四個字，郁飛塵的心緒驀地晃了晃，淡淡的眩暈襲來。

晃神的一剎那，周圍場景好像變了，不再是霧氣彌漫的晦暗原野，而是純淨聖潔的一片……什麽地方。

幻覺轉瞬即逝。

他去過太多世界，聽過的騎士誓言至有十來個版本，不知道黑騎兵想要哪一個。

眩暈還在持續，他好像對自己的失去了控制。郁飛塵聲音有點啞：“請你先開個頭吧。”

“好。”騎兵說，“騎士誓言第一條，我發誓善待弱者。”

虛幻再次籠罩，郁飛塵聽見一句從沒見過的話從自己口中幽靈般冒出來：“我發誓幫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看對面黑騎兵的反應，他沒說錯。

下一句也是那樣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我發誓為手無寸鐵之人戰鬥。”

“……”

頭痛。

“我發誓……對所至死不渝。”

最後一句誓言落下，黑騎兵放下馬車的步梯，從裏面扶下了一個披著黑鬥篷的年人。

準確地說，那還是一個孩子。

纖細，單薄，十一二歲的量。鬥篷的兜帽下散落幾縷璀璨的金發。

和黑騎兵一樣，他的影也是半明的，像個幻象。

郁飛塵看著那孩子，隔著湧的灰霧，他對上了一雙平靜的金綠眼瞳。

他微怔，沒有。

直到黑騎兵將那孩子的手到他手中。

“他將是神殿未來的主人，一切活著的事都要向他俯首，一切權力都要由他掌管。”騎兵說，“我們留在這裏對抗敵人，請你一定將他安全地帶去中央神殿。你要發誓……發誓這一路上你要用生命去保護他……快！”

黑影怪嘶吼著前來。

“我發誓。”郁飛塵淡淡道。

盔甲鏗鏘相撞，黑騎兵放了手，郁飛塵帶著那孩子翻上馬，把他護在前，朝前方疾馳而去。

可是路程那麽短，只是幾個呼吸之間，灰霧繚繞著一扇莊嚴肅穆的城門，突兀地立在道路的盡頭。

與此同時，他懷裏那個影卻更加虛幻，從半明變了完完全全的虛影，并且還在逐漸消散。

郁飛塵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你什麽？”他說。

那孩子卻緩緩搖了搖頭。

下一刻，他消散在霧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郁飛塵打開地圖，那個半明的長劍標記已經消失無蹤了。

為什麽……那麽像？

他遇到的究竟是什麽？

得不到答案，郁飛塵來到城門前。門上有個鑰匙狀的凹陷，他取下安菲給自己的舊銀鑰匙，形狀一模一樣。

給出這鑰匙之前，安菲說，我要你去一個地方，那裏有我畢生最強大的敵人。

——郁飛塵將鑰匙緩緩放凹陷中。

沉重的機括聲響，城門緩緩打開。

灰霧散盡的前一秒，他腦海裏響起一道幽冷縹緲的聲音。

“歡迎回到迷霧之都。”

作者有話說：

幾個“我發誓”來自中世紀時的騎士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