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代價 32

死亡會帶走一個人, 安菲知道。

天幕昏沉，流星般的火焰朝他們落來，地面被燒灼焦黑的一片。到都是灰燼和硝煙的氣息。

指尖的餘溫猶在, 但騎士長靜靜躺在他懷裏, 已經不再呼吸。鮮從盔甲的邊緣滴落, 遠的地面上斜著一柄殘破的長劍。

無往不勝的騎士也會戰死，在這世界的盡頭。

他向前方——前方是漆黑的永夜, 飄著星星點點的灰燼，是他將要去往的地方。

而在他們的來時之路，神殿騎士團披雪白鎧甲, 如同耀眼的芒自地平線蔓延開來, 馬蹄聲已經近在耳畔, 千萬人的軍隊即將把他吞沒。

為首的騎士看見了他們, 發出一聲呼喊。隨即，騎士團山呼回應。

而他只是跪坐地上，抖的手指過騎士長的臉龐, 喃喃重複著那句話：“不要……離開我。”

只有沒長大的孩子才會祈求命運的寬宥。而祈求從來無用。

眼淚不斷落在冰涼的盔甲上，漸漸地，他眼裏卻有笑意浮現。漫天火雨裏, 他擡頭看向朝自己奔襲而來的神殿騎士團。

為首的騎士看見昔日小主人臉上凄然的淚水和笑意，愣怔了一瞬, 不知道這滲骨髓的悲傷究竟是因為誰。

是因為已死的騎士長，因為他自己, 還是為了所有人。

低沉的天幕下, 沾滿鮮的白袍年再次低下頭, 俯在騎士長耳畔, 低聲開口。這次, 他的語氣不再是請求，而是命令。

“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我的墓碑還沒有在神殿豎起。”他說，“所以，你也沒有資格離我而去。”

冰湖般的綠瞳裏此刻湧著莫測的暗流。他的手指用力，握住騎士長沾滿鮮的右手，放在自己心髒，輕輕道：“……不是嗎？”

那一刻，虛無與現實融為一，騎士長的盡數化作虛無的力量結構，被他生生自己的之中。

死亡要帶你離去，而我要把你留下。

你的，你的，你的骨骼，你的魂靈，都要永生被困在牢籠之中，那牢籠是以我骨澆築。

本源力量剎那巨震，撕心裂肺的痛苦在靈魂中炸開，他咳出許多，抱著唯一能抱住的騎士頭盔搖搖晃晃站起來，面向轟然踏至的騎士團。

騎士們的首領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麽，大吼：“攔住他——”

下一刻，風聲呼嘯，他抱著騎士頭盔，背對漆黑死寂的永夜，決然墜下。

同時，地面散落的盔甲，破碎的長劍，騎士長的鮮……被他以最後的力量摧毀，如煙塵飛散。他不願讓它們孤獨地留在此。

騎士團沖上前來，然後在世界的邊緣勒馬停步，觀著永夜，無法再貿然往前。

這使他們不像是來追殺，而是來參加一場聲勢浩大的葬禮。

一切都寂靜了，故鄉的廓在他眼中愈遠愈虛幻。那片土地宏偉，遼闊，無邊無際，建築流溢彩，人們歡笑不止，騎士們前的流蘇熠熠生輝。

但他也看見它終將破碎的命運。流傳千古的詩篇總會以凄的終章收束。只是讀詩的人往往拒絕相信一個事實：自己也是這長詩中的一個章節。

這不是永別。終有一天他會再度回到這裏。

直到那一天，他才能明白，自己背離故鄉的抉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這一念頭出現在腦海中的時刻，安菲驀然從重重幻象中，回複清醒。

鬥場上，克拉羅斯第一次占據了微弱的上風——雖然他還在被打，但郁飛塵的力量此刻仿佛對他無效了。

黑紛，兩人都被湧的力量包圍，懸在半空之中。克拉羅斯正後仰閃躲。

本源力量幹預了現世的規則，時間是一汪粘稠的膠，一切都變了慢作。

死亡的夜幕正徐徐落下。克拉羅斯主持著群的歡宴，宴會鐘聲正要敲響。

而郁飛塵眼瞳失焦，不知在看向何。他眼中沒有鬥場，也沒有克拉羅斯，只有漫長的永夜。

臨死前那一幕，在他眼前揮之不去。而陌生又悉的本源力量，在他背後鼓。陷無邊黑暗後，郁飛塵著自己的力量，心中忽然浮現一縷譏誚的緒。

當初，為什麽會這麽輕易就死去了呢？

因為發自心認同了他們教育你的所有德嗎？

明明連死亡也不能將他湮滅。

也不能……讓他們分開。

面對著注定降臨的終結，他的靈魂中有漆黑的火焰在燃燒。

那恐怖的力量又籠罩了觀衆。它比上一次來到時還要冰冷凝實，并且，不再是虛空中的存在。

它來到了現世。

長夜緩緩降臨。

沉黑的霧氣忽然在郁飛塵手中顯現，然後緩緩型。不是從虛空中降臨，更像是郁飛塵自己的延。

那是一柄古老莊嚴的長劍。郁飛塵把劍柄握在手中後，它的形更加穩固，約能看見猙獰的龍翅刻紋。

它通漆黑，不折一芒。

衆人皆無法直視那柄長劍，他們直覺中清醒地意識到，那力量高于一切，俯視一切，他們的目及那裏，目就要被其吞噬。世界的規則到它，規則就會崩塌。

像是神話中的滅世之劍，挾著風暴和雷霆自天際降落，不帶有一仁慈——

本源力量的第三階段，完全現。

白皇後的席位又傳出聲音。

“現了……這是哪種層次的力量？質是什麽？”

“無疑是屬于序列A的力量，一切力量的君主。”

“不，它比我們定義的至高更深遠，它是失序、混、毀滅……不是一位合格的君主，而是一位無可爭議的暴君。”

“這真的是……我們能捕獲的力量嗎？”

“如果要捕獲，必須現在出手……”

“正好借助……”

那地方忽然了一個人，一縷白影從白皇後的席位附近升起，然後幽靈一般在克拉羅斯背後浮現。

克拉羅斯餘看到了它，卻只是出一個神的冷笑，然後轉回頭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他看著郁飛塵，看見那柄湮滅一切的長劍終于型，冰涼凜冽的劍鋒正朝自己刺下。

劍鋒所指，克拉羅斯再度被落在鬥場的地面，他臉上的笑意卻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發自心。

“終于…出現了。真的是我想象中的那種力量呢。”克拉羅斯道，“我覺得，你確實可以做我的新老板……”

“但我更好奇你想起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劍鋒即將刺他的膛。

觀衆席上的墨菲睜大了眼睛。

克拉羅斯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抗。

他只是手指握拳，擡起右臂橫置于左肩，對著郁飛塵做了一個古老的——宣誓效忠的作。

仿佛剎那間徹一切真相，墨菲瞳孔驟，手中預言牌散落一地，劇烈抖起來。

“墨菲？”

“墨菲！”

聲音沒有喚回墨菲的理智。

就像現世中的一切也已經喚不回郁飛塵的神智。

把那柄長劍握到手中的一刻，他眼前剎那浮現無數怪陸離的畫面。

他好像始終在用長劍的。騎士長劍。佩在腰間，拿在手中，或橫置膝頭。

曾經在共振中見到的一切場景，漿果酒、樹莓酪、金發的卷梢……忽然纖毫畢現。

還有許多紛繁的，久遠的回憶——

他還看見永晝的暮日神殿，樂園。他好像在那裏生活過千萬年，神殿的一草一木都那麽悉。

意識最深的場景，是他在馬上，把一個人抱在懷中，他們赴往世界的盡頭。背後是漫天火雨和飛箭，前方是無盡黑暗的深淵。而他們一直在往前走，不回頭。

這些……都是什麽？

他命運的原點，明明應該是艦船、甲板，和長。

可在這裏，他看見神殿、學者，與白袍金發的年。

命運的長河奔流而過，他是溯流而上的人。

有什麽認知呼之出，那一刻，現世當中，他劍鋒的去勢也為之一緩。

安菲周的氣息卻陡然劇變！

霜藍眼瞳死死看著郁飛塵的影，君主忽然從座椅上拂袖而起。

獵獵狂風自場中掀起，刮著他的袍和頭發。本已千鈞一發的鬥場上，忽然出現了另一力量！

又來？？？

承的力再度劇增，本已不堪重負的觀衆，此刻更是瀕臨崩潰。他們連轉一下眼珠都像搬一座大山一樣艱難。全的管幾乎都要破裂。

但此時瀕死的驗，又讓他們的知變得敏銳了一些。

忽然出現的那個，雖然很像，但不能說是一力量。場上正在針鋒相對的那兩個人用的是力量沒錯。但現在出現的這個，更像是一種規則，或者說，一種意志。

力量以自的質和強度正面相撞，而這意志，卻似乎能改變整個世界的規則。從出現那刻起，就是以主人的姿態降臨。

所有力量，都要按照這至高意志制定的法度運行。溫和的，要為祂的盾。暴戾的，要為祂的劍。

祂言出法隨，不為任何事所摧折。一切事，皆為從屬，凡有呼喚，必定得見。

那意志降臨場中的剎那，迷霧之都為君主設下的屏障徹底碎！

祂的意志則如雷霆般場中。

被這意志掃過的一刻，郁飛塵眼底不可抑制地發出無邊戾氣，猛地往那方向看去。

看見安菲悉的面孔，本能的暴戾才稍稍被制些許，繼而又現出變本加厲的勢頭，像是惡犬看見了束縛自己的鎖鏈。

同時，那意志把他和眼前的紛繁畫面盡數隔斷，神殿、學者……全都不複存在，他無法再往前追溯。

下一刻，本源力量和意志相撞，竟然是意志占據上風，郁飛塵的劍生生被回鞘。

記憶剎那間又變一片空白。把長劍收回本源中，郁飛塵把目從安菲上移開，面無表，不與他視線相對。這作愣是讓人看出了一種不服管又不得不被管的覺。

這一下，在場的所有人，全都猝不及防地懵了。他們艱難地頂著力看向君主，卻見安菲的眼中全是冰冷怒意。

只不過，不是對郁飛塵。

“守門人。”祂薄冷的嗓音在每個人耳畔響起，“你做過了。”

守門人瞬間重新捂起了肚子，假裝痛苦。

“我錯了我錯了。您消消氣，好可怕……”克拉羅斯起，卻被不可見的意志制，如同被人按住後脖頸一般，重重單膝跪下。

作的同時，他上有蒼白的影子若若現，但沒人查覺。

沉悶的跪地聲回在場中，一位強大的、恐怖的神明，此刻卻活一副犯錯後要接懲戒的模樣。那、那位懲戒他的人，又會是什麽級別的存在？

下一刻，那至高的意志對克拉羅斯降下。

克拉羅斯整個人，忽然化作無數飛散的碎片，消散了。

下一秒，守門人原本站著的地方，什麽都沒有了。

或者說，守門人整個人，就在那片刻間被死了。

挫骨揚灰，然後灰飛煙滅。

郁飛塵：“……”

“我￥#amp;amp;——”墨菲後面的黑雨反應最快，直接蒙住了墨菲的眼睛：“這不是你這種理論神該看的東西……”

場中肅靜。

所有人的心中，忽然浮現同一個想法。

這都是一些……什麽人啊。

太危險了，太恐怖了。

我要回家。

放我回永夜吧！！！

作者有話說：

螺啊，下次記得不要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