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黃昏·印象 04

一幅畫——一幅風景畫的表現力該怎樣現？

一幅在彩和廓上盡可能地接近了真實, 同時又有太跌落的強烈態的畫作，又還缺什麽？

“親的報喪人閣下。”姿態模糊的海倫瑟發出聲音，“我們的黑國王閣下藝造詣如何呢？”

“首先, 不要喊我‘親的’, 其次, 你也不能說‘我們的’。”克拉羅斯說，“對于你的問題, 據我所知我們公司的畫家很喜歡他的臉，但文森特說他的藝品位奇差無比。除此之外沒有什麽他擅長藝的傳言。”

“那真是讓人擔心。”

“哦，倒不用擔心。”克拉羅斯說, “沒有他過不去的副本, 我是這樣聽說的。”

“哦？真的嗎？那我真要拭目以待了。”

“拭吧, 如果你還能做出這作的話。

“……”

一路下來, 郁飛塵已經可以在腦海中完全屏蔽這兩個人的聲音，如同屏蔽昔日的雇主。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進了那種帶過副本的狀態。他在想一個問題：不知道海倫瑟家如何。

再看了一遍畫。對著克勞德的注視, 郁飛塵平靜說了一個字。

“。”

“？”克勞德的目在他上足足停留數秒，然後轉向輝彌漫的天幕，“照亮了事。但我們卻看不見本。”

“看不見, 但存在。”郁飛塵說，“所以應該畫出來。”

克勞德看回自己的畫作, 頷首：“是的。我們只有超越了現實，才能畫出真正的現實。”

他重蘸一筆料：“所以我要畫出的形狀。落日和雲層都要變得更加耀眼。萬都在中, 呈現了萬, 所以彩無不在。”

他下筆飛快, 行雲流水, 用比先前更加恣意明快：絢麗的彩毫無拘束地鋪開, 覆蓋了原有的底——幾十不同的藍、紫、灰、橙、紫、混合在一起構了黃昏天幕，既折著落日的輝煌，又容納了雲霞的多變。

筆看似松散卻又極度細致，彩的深淺轉折無形中勾勒出雲的形狀，雲的邊緣被日映得雪亮。

那比人眼看到的更多，芒比人眼看到的更烈，明明極度誇張虛妄，卻千真萬確顯得更加真實——在最中央，下墜的落日肆無忌憚將芒向周圍輻照，那樣鮮明深刻，仿佛那穿過畫布已經照耀在看畫的人上。

作畫者的野心不會止步于重現人眼能看到的有限容，他要把被照耀的也一并如實展現。

更何況，你又怎知自己能看到的就是事的全部彩？

克勞德緩緩擱筆，因為神的極度專注，他額頭上滲出細汗，如同那是被灼熱的日照出的那般。

而當芒在畫布上肆無忌憚地鋪開，照耀所産生的效果也在郁飛塵上一點一點消失了。

并不是說他變得黑暗了，而是——他失去了所帶來的那些彩。皮的本是冷白的，手背皮下起伏的管是淡青的，風外套是黑，事本來的沒有改變，但沒有了因照産生的明暗變化，失去了環境折帶來的微妙彩。這讓他顯得那麽不真實，更加……不鮮活。他好像和大家不在同一片天空下。

郁飛塵審視著自己的變化。安菲也端詳著他。

小郁沒有失去廓，沒有失去比例，沒有失去他的臉，這很好。

安菲笑瞇瞇說：“你好像從別的地方被粘過來的。”

郁飛塵：“就這樣吧。”

這比其它人上發生的好多了。

海倫瑟發出嫉妒的嘖嘖聲。

“這幅畫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看了一會兒自己的畫作，克勞德才向克拉羅斯：“那麽你的建議呢？說實話，我不太喜歡你上的意象。”

這時克拉羅斯卻正在墨菲單方面頭接耳。

“……可見那收費是有所值——哦，尊敬的閣下，事實上幾乎沒幾個活著的人喜歡我上的意象。”

“請回答我的問題。”

克拉羅斯：“既然剛剛您畫出了，那麽我認為下一步是畫出所帶來的影。”

守門人侃侃而談，顯然他的自信來源于這是將郁飛塵的答案進行的合理延展。

謝小郁，他明明可以說“影”卻只說了“”。什麽是高尚的職業素養？這就是。可見契約之神對小郁的那些意見完全是空來風的毀謗。

安菲就抱臂靜靜看著克拉羅斯。

仿佛到了什麽，克拉羅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雨帽檐往下拉了拉。

“影……影是對的補充，雖然不是有開創的意見，但你說得對。”幾種深稍作混合，強化了那些照不到的地方。沒有芒直照，但有其他事的折，所以就連影也是多的。

克拉羅斯上發生著和郁飛塵類似的變化，他還被照著，但失去了影，連黑雨都無法給他提供任何遮蔽，五纖毫畢現，仿佛每一都被打上了高。

不得不承認，去除那些暗的元素後，守門人有一張溫文爾雅的、華麗俊的面孔。曾經近于灰的長發甚至顯得有些璀璨了，原本總藏在兜帽下的灰紫的瞳孔也如紫水晶一樣剔。

海倫瑟發出了奇怪的笑聲：“報喪人老兄，真該讓永夜裏的大家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真是被徹徹底底地淨化了，大家都會目瞪口呆。”

克拉羅斯徒勞地用雨遮蓋著自己，卻是沒有任何效果，他的不安已經眼可見，像是那種突然被強照的吸鬼一樣。

最終他放棄了掙紮。

“算了算了……”克拉羅斯抓著雨轉過去背對著他人，“我怎麽說曾經也是個僅次于老板的好人主神，隨帶點聖那很正常。”

語氣很凄涼，但似乎無人同他。

有了暗的映襯，那亮的也顯得更亮，隨著這幾筆添上，畫作整的層次更加富，已趨完。

看著這樣的畫作，克勞德一直以來的神終于稍作放松。

最後一個人是安菲。

克勞德注視著他：“那麽你覺得，它還需要什麽？”

“我想這已經是一幅意義深刻的曠世傑作，”安菲從容答道，“如果非要說缺什麽，那就是您的署名吧。”

“……”

難道這樣的答案也能行？

但克勞德難得流的一溫和神告訴他們，這確實能行。

“好吧。”克勞德說，“那我就在這裏落下署名吧。”

深的細筆在畫布的右下方底部落下名字：

克勞德·拉格倫·喬和他的朋友們。

署名落，并沒有從安菲上剝奪什麽。

他們再度看向作品，即使單看畫本也無人能否認：這真是一幅令人印象深刻的傑作。更何況，似乎後世許多畫派都是由此風格延展流變而。

克勞德也靜靜看著已的作品。他看得比所有人都更專注，也看得更久。

“就……過關了吧……”不知道是誰在小聲說。

佇立在畫前，克勞德的背影，卻顯得異常的……痛苦。而他的神亦是格外的繃。

他忽然提起了洗筆用的那桶清水。

安菲微微睜大了眼睛。

下一刻，那桶水盡數潑到畫布之上！

畫布與畫板盡被打，已幹的變得渾濁，未幹的先相互混合再往下淌，短短幾秒之間，一幅曠世之作化為泥濘落魄的廢品。

“這不是我想畫出的。”克勞德專注的目看過他們每個人，這一刻，藝家特有的近乎偏執的氣質在他上盡數顯現。

黃昏景也在這一剎那變幻，夕倏然消失，深沉的夜幕落下，籠罩了此。

“太落山了。”克勞德轉，說，“休息吧。明天，我們再畫一幅。”

他朝不可知之走去。

“等等。”郁飛塵說。

克勞德轉頭看他。

“太暗了。能否給我們一些東西照明？”

“好。”克勞德重拿起筆。

“我不喜歡夜晚。”看向深沉的夜幕，他緩緩說，“也許，它確實太單調了。”

幽綠和淡黃的彩混合，在手心輕點幾筆，一群螢火蟲從克勞德的手心飛出，在幾人旁靜靜飛舞。

然後克勞德再度轉，影消失在遠。

留在原地的幾個人看了看彼此，氣氛一度很沉默。

螢火蟲群的幽微芒照著他們。郁飛塵看了看現在的況。

方塊四失去了，海倫瑟失去了線條，戒律的比例已經失調，墨菲在掉幀，克拉羅斯被提亮。大家的未來都很渺茫。

“我們談談？”他說，“有人看過他的這張畫嗎？”

墨菲：“看過。”

安菲：“…嗯。”

安菲：“我看過他的畫。我還知道我看過很多次這一幅，它的名字《黃昏·印象》，原作輾轉流落了好幾個世界，現在就在畫家的收藏裏。”

“但現在我想不起來有關這幅畫的任何信息。”安菲略帶無奈地微笑了一下，“因為在這裏，在我們現在所的時間，這幅畫還沒有被創造出來。所以說……這真是一個等級很高的副本。”

他輕聲補充：“如果一不小心，也許真的會有人死亡，或者無法離開。”

已經變爛泥怪的海倫瑟震驚地了一下。

方塊四無所謂地笑了笑。

“因為時間？”郁飛塵轉向墨菲：“你來想。”

在時間的層面上，墨菲確實有獨特之。

墨菲：“我也很想記起，但是沒有。”

“那換一種，不要回憶畫本。”郁飛塵略一思忖，說，“克勞德·拉格倫·喬畫出《黃昏·印象》，第幾次才得到滿意的作品？”

這一次，墨菲沉默的時間很長。

終于，他說出了一個確定的數字。

“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