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暴君

夜裏, 神殿無言矗立。

塵四散，斷續的片段去，玻璃燈盞的碎片間, 靜靜躺著被火燒過的手劄。

現實裏, 安菲的手指還攥著他的袖口, 畫面那麽悉，像是同樣的作做過千萬遍。

燈盞裏封存的往事消散, 可恍惚間，眼前的幻覺又向外延出一小段，那似乎是無關其他人, 只屬于他們之間的記憶——

還是那位大祭司, 直覺中, 郁飛塵覺得這位能力平庸, 因為過了足足三個月他才記住了他的名字。

大祭司對此并未察覺。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和相，大祭司已傾向于相信騎士長的品格，并覺得他能夠踐行一位忠誠的騎士應有的德。

這讓大祭司十分激, 他靈迸發，以騎士長為中心産生了很多關于力量和意志的想法，甚至提筆撰寫了幾篇煌煌巨著。

雖然, 這一代的小主人還不知道在哪裏，大祭司的“研究”實際上可以歸為臆想。

終于, 在一個秋季，山下傳來了消息。

這一天, 騎士長——作為騎士長的他勒馬停在聖城的門口。

大祭司在他面前踱來踱去, 有時候看向遠方, 有時候又看他。

“騎士長, 那個……我是說, 下馬等待是不是更能表現出我們的良好禮儀和鄭重態度？”

他說：“不覺得。”

“好吧，好吧。”大祭司又焦慮地踱步幾圈，“你會和他和睦相的，對吧？”

“不知道。”

“誠實也是騎士的德之一，騎士長，我相信你會的。之前有人說你很可怕，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和你相過。相後就會知道，完全不是那樣。”

“據說將小主人接來神殿的年紀越早，他長得就會越好。這一代的小主人似乎已經十三四歲了。我能勝任做他的老師嗎？嗯…沒事，總歸比騎士長你要好教一些。”

“……”

人類真是喋喋不休。

通往聖城的路盡頭傳來馬蹄聲。一隊神殿騎士護送著永恒烈徽記的馬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簾幔從裏面被掀開，馬車裏，一個金發綠眼瞳的小年略帶好奇地看向他們，歪了歪腦袋。

看到那張靈般、漂亮得不可思議的面孔，大祭司已然被擊倒了。

“神明在上，我可的小主人……”假裝沒有看到小主人的目實際上是看向後方的騎士長，大祭司開始進行一場冗長的自我介紹，最後，大祭司拽著騎士長的馬讓他來到馬車的窗前，鄭重介紹。

“這是神殿的騎士長，從今後，他將常常在你左右，守護著你。咳，騎士長除了有些不說話之外，沒什麽缺點。”

那孩子彎起眼睛一笑：“我知道了。”

馬車繼續前行。

一路上相安無事，除了小主人有時會掀開簾子認真端詳騎士長幾眼之外。

等到神殿裏迎接小主人的儀式結束，一切回歸正常，小主人也自己洗漱、自己換上寬松的白綢睡，并乖乖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之後，閉眼後，大祭司才放心離開。

離開前，大祭司喜極而泣，對騎士長說：“他居然真的會自己睡覺，我不是在做夢吧？”

“？”

要求真低。

大祭司走了。

然而，掩門的同時，床上那孩子的眼睛就毫無睡意地睜開了。

兩雙眼睛默默對視。

最後是小主人先出聲：“你的家鄉在哪裏？”

“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呢，你忘記了？”輕輕的嗓音放松極了，小主人擁著被子坐起來，在燭下仔仔細細打量著他：“我好像見過你。”

他直勾勾看著小主人的眼睛。

“在哪裏見過我？”

“在……”翡翠綠的眼睛裏浮現朦朦朧朧的困神。許久，小主人說：“在風裏。”

“騎士長，你怎麽不說話？”

他看著床頭的刻鐘，無道：“現在是你睡覺的時間。”

致秀氣的眉頭蹙起來，這位似乎是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小主人不可置信道：“……你管我？”

他以把他強行塞回被子裏作為回答。

“你怎麽能這樣！”被子下面的人反抗了幾下：“我要讓我的騎士和衛隊……”

“騎士？”他揭開被子，和小主人對視：“這裏是神殿。我就是你的騎士。”

反抗的作都被摁住，小主人氣籲籲地抓住被角：“明天我就要告訴你們的大祭司……把你……”

“睡你的。”

眼眶都被氣得有點發紅，無計可施的小主人忿忿不平地睡了。

深夜萬籟俱寂。他的眼睛，看著那截脆弱的脖頸。晦暗的目。

起伏的呼吸，在流，活著的生命。

一種仿佛是從靈魂裏生發的念頭讓他走到床畔。

也許，我也見過你——

手，住側面的管，再覆上，扼住整個咽。

收攏手指，或者用劍尖穿的通路。再往下是心髒，更脆弱的地方。

他覺自己呼吸變得急促。

燭火燃至盡頭，燈滅了。

不著痕跡地，他松開五指轉向別，提起被角，掖好。

輕輕淺淺的呼吸均勻地起伏著。

看起來，真的……很乖……

如果沒有忽然睜開眼睛，幽幽地看著他，就更好了。

“……”

記憶倏忽散去。像一場夢。

夢醒了，過去和現在一樣虛幻。自己是誰，總是浮現的夢境算是什麽，郁飛塵并不想深思這些問題。

但是，他所知道的是，那個人……并不總是像表現出來的那麽乖。

斷斷續續的呼吸在耳畔逐漸清晰，郁飛塵看見安菲也在出神，也在看著那卷手劄。

兩相對視，安菲張了張，眼裏似有的水，但很快又被略帶痛苦的神取代。

掌控力量的過程還在繼續。控制這樣的力量，即使對于神明來說，也是一件充滿危險與困難的事。

與此同時，以安菲的為介，在場所有人的本源力量瘋狂地灌注到安息祭壇中！

霧中，那個正在複蘇的世界也就變得更清晰、更像活著存在的事了。

另一邊，被取了本源的永晝神與外神們的影則逐漸虛化，他們上的彩逐漸褪去，變灰白的剪影，并且即將要化為齏，消散在迷霧中。

力量的總數是不變的。

有新生，就要有死亡。要複生，就要付出代價。

到最後，是不是連神明本，都要湮滅在祭壇之上了？

“這位從永晝來到此，就是為了……獻上祂自己，獻上所有人，來複活這個地方嗎……？”

“不，我覺，更像是祂的意志被迷霧之都摧毀了——”

天際之上，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雷霆轟響！

迷霧之都瞬間震不止，現世的一切都變得蒼白無力，人幾乎用眼就能看到那個虛幻浩瀚、超出認知的本源世界了。

希娜虛弱地吐出一句話：“怎麽了……”

克拉羅斯表痛苦：“是有極強的外力從永夜裏撞擊迷霧之都……不會是來撈祂的吧？嘶——那來得可真是時候……”

又是幾次巨力撞擊，接著，一雙潔白無瑕，甚至有些纖細的手從外向穿雲布的天空，在那裏生生撕開一個口子！

裂口外，漆黑的永夜依然如故。

漂浮在永夜和迷霧之都的界的，是無數個幽靈般的黑雨的影。在他們中間，是一只著長袍的、生有三對明羽翼的尖耳靈，方才撕開迷霧之都的手就是他的。半空中，靈手握一截樹藤長鞭，神凜冽。看到鮮之中的安菲之時，臉上更是浮現怒容。

——儼然是生命之神薩瑟。

說實話，郁飛塵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麽正經的時候，看起來比墨菲靠譜多了。

至于其他穿黑雨制服的，自然是永晝的巡游神們。創生之塔的神不屑于和守門人為伍，外面的巡游神卻認同守門人的審，覺得這樣穿很有格調。

薩瑟快速說了什麽，上百個黑雨迅速往這邊掠來。

離近了，很容易看出所有人都危在旦夕，力量和生命一起瘋狂流逝。

薩瑟目一凝，淡綠如樹蔓的虛影霎時從他背後浮現，浩瀚的生命力量向永晝的員和安菲上湧去！

然而，這樣純粹、鮮活的新生的力量，卻正是迷霧之都的複蘇所迫切需要的。

于是，薩瑟的力量一到他們，就沿著鏈接灌永恒祭壇中。

“！！！”薩瑟朝永恒祭壇徑直飛來。

下一刻郁飛塵的力量陡然出現，將他掀了出去。

“你做什麽！”薩瑟站穩形，怒視向郁飛塵。

郁飛塵：“別過來。”

除了他和安菲，其他任何人在祭壇上待著都必死無疑。

薩瑟抿看向安菲，看清他到底在做什麽之後，又做出一個審慎的嗅的作。

“不對……祂上的氣息不對……祂是被這地方支配了！”

“現在控制著你做選擇的是迷霧之都的力量！快醒醒！”

“小郁！！！你也被控制了嗎！快醒祂啊！”

郁飛塵輕輕拍了拍安菲的脊背。

安菲輕一口氣：“薩瑟……”

祂的生命已經所剩無幾，祂看起來那麽難過。畫家說得沒錯，這地方一定有讓祂很痛苦的東西。

薩瑟泫然泣看向他：“我是來帶您回去的……我們離開這裏。”

安菲搖頭。

“這是我要做的。”

“我曾有罪孽，而贖罪之時終于來到。”

“不要為我悲傷，要為我高興。”

“……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