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神啓十二

每天早上, 魚從他十平方米的大床上醒來，意識到自己放縱奢靡的永夜世界時，所做的第一件事都是起下床, 打開床頭的第二個屜, 那裏面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件漆黑神的黑雨。

雨的疊法十分虔誠, 口位置在最上方，中央端端正正地別著他在樂園的狗牌, 上面刻著一個很長的稱號。

“魚使我快樂”。

不應該在迷霧之都裏遵循發自心的想法，取出這個該死的昵稱——這已經為魚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并且還讓他在同事那裏飽嘲笑。

嘲笑程度僅次于那位名“迷霧之都我贊你”的同事。

但這位好同事沒有贊迷霧之都的機會了, 由于他的績效非常好, 守門人把塵沙之海裏最難啃的幾個世界給他主持了, 對此, 魚心中只有無盡的竊喜。

現在，孤出現在永夜裏的，是他。

魚心中不由得想起了他還在樂園的時候, 和守門人接工作的那天。

“魚啊，”守門人很有迫地用指節敲擊著墨菲神的辦公桌，對他深沉地說, “你的數據怎麽看起來平平無奇？難道你真的魚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魚矢口否認。

“唉，算了, 畢竟這本來就不是你擅長的領域。”守門人注視著他，“那麽, 你對接下來的工作有什麽打算嗎？或者說, 你有什麽訴求？”

“實話說, 守門人閣下, 搶世界或者治理世界這種事, 本來就不是我的本職工作。這段時間下來，真讓我到有些心力瘁了。”他說，“接下來，能否給我安排一個能夠適當地……調節狀態的崗位呢。”

“當然可以。”守門人好說話得讓人驚訝。

于是他得到了現在的這份工作——混進永夜收集報，越核心的報越是有價值。他知道肯定不止自己接到了這種任務，但是，為了減暴的風險，大家相互之間并不會聯系。

——雖說，即使暴了，也不會有什麽風險。

單線聯系是報工作的一大學，必須堅守。這是他對自己老本行的尊重。

“對了，”守門人說，“出發之前記得去暮日神殿一趟，我們的新冕下有東西要代給你。”

實話說，他到現在也沒有弄懂那個“代”的用意，但是他不在意，問題總會迎刃而解。

魚虔誠地合上了屜。

合上的那一刻，他已經不再是永晝的巡游神。

他是永夜裏一個領土不大的邊緣小神，他的名字做莫于，人們喊他“莫先生”。

這個份非常可靠。永夜裏本來就有一些永晝的前哨站點，也有一些在永夜，心在永晝的臥底，多年來，他們已經完全融永夜中，沒有人知道底細。

得到完的新份後，魚選擇的切點是永夜中掌控諸多地下易的瘋子酒神。衆所周知，瘋子酒神的好友是海王海倫瑟，只要滲功，甚至可以一舉兩得。

這段時間來，從黑市裏的小合作做起，到更深層的力量換，再到暢談永夜的格局和各位外神的八卦……他已經和瘋酒神走得很近了，而且也掌握到了許多了不得的消息。

比如海王、杜莎、還有雪國的卡涅最近有結聯盟的意象，他們甚至打算把領地連接起來，用來抵擋世界崩毀的趨向。

再比如，似乎有更大規模的結盟也在暗中形。

但他不會就此滿足，敏銳的工作嗅覺讓魚覺得，瘋酒神、海王這撥人的活裏，一定藏著一個他們彼此心照不宣，但對外人就語焉不詳的。

這個到底是什麽？

魚整理好了領帶，開始一天的工作。

今天，瘋酒神邀請他一起吞并永夜邊緣的一塊規則奇怪的小碎片，得到的力量他們各取所需。

意外之喜是，海王閣下和其它零零星星幾個生面孔在場，都不太認識，力量也不強，大概是近些年新冒頭的小外神，看起來全是一副想要依靠酒神和海王閣下生存的諂模樣。

“哦？這位是莫先生吧？你也出來玩啊。”海倫瑟說。

魚矜持地點了一下頭，他這次選用的臉非常清秀，還經過了畫家的微調，這讓海王閣下對他的態度就像春風一般和煦。

遵循碎片世界的規則行，同時不著痕跡地和兩位外神拉近著關系，魚的一切行都在自己嚴的計劃中。

“咦？”正要完瓜分世界的最後作，海王閣下看向遙遠的永夜天邊，忽然激了起來，雙眼放，“瘋子，我好像覺到了利維老兄的氣息。”

“哦？”瘋酒神看起來亦是很興趣，“走，我們過去。”

他們兩個在永夜邊緣的碎石風暴間穿行遠去，沒有帶其它人過去的意思，但魚絕不會放棄這樣一個得知的好機會。

利維老兄？沒聽過這個名號，他的新報來了。

他匿蹤跡，悄悄跟上。

……覺後面有幾條尾，但無所謂。

朝那個方向去，似乎有什麽強大的存在激起了力量風暴，眼前一片塵埃，魚看不清那邊的況，只約聽到了海倫瑟的招呼聲。

“又見面了！我的主！最近怎麽樣？”

他們的主……？魚立時警惕起來。

但對方沒回答。

海倫瑟仿佛在出演單人景劇：“我的主，你看起來很好！是在永夜裏又發現了什麽有趣的地方嗎？”

依舊沒有回答的聲音。

魚眼前飛沙走石，一時間還是沒能看清那邊，只到那個方位有一個令人心生恐懼的龐然大，蘊含著無窮混沌凝實的力量。

“看您的表，好像很好奇我們在這裏做什麽？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大家一起來收集一些有意思的世界，怎麽樣，我的主，有沒有興趣下次和我們一起？”

“收一收。”瘋子酒神對海倫瑟說。

然後道：“嗨，主。最近莊園裏新來了幾個廚子呢。”

……況來越撲朔迷離了。魚小心地接近那邊，不只一個人和他在做同樣的事，他有種不好的覺，像是遇到了同事。

“對了，主。”只聽瘋酒神說，“黑市那邊的消息，有幾個還可以的家夥已經結盟了——就是巨蠍星雲那邊的幾個，他們打算去一下永晝，你有興趣加嗎？”

海倫瑟：“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們還有杜莎和卡涅也可以陪您一起去呢。”

事關重大，魚的耳朵已經徹底豎了起來，力量風暴稍停，他伏在一塊斷巖後，終于快要看清那邊的狀況了。

然後，他聽到了一個不知為何有些悉的嗓音。

“下次吧。”聲音的主人似乎微笑道，“那幾個人我不太喜歡。”

力量的雲霧終于散開。魚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那個聲音，也完完全全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那一刻，他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破碎了。

樂園，創生之塔。

第十三層。

從窗外向下俯瞰，樂園燈火通明。

關閉永夜之門，召回信徒，任務地點變更為塵沙之海，創生之塔恢複正常運轉……隨著整個神國歸于安穩，樂園也回歸了往日的繁華喧忙。

午夜天幕下，夕暉街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籠，落日廣場上，燈映著輝冰石的暈，晚霞河波粼粼，幾艘船正在安然航行。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軌，除了晝夜的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人們最近熱烈議論的話題正是各類建築是不是應該改更加應景的名字，譬如“暮日神殿”就可以改“子夜神殿”，它的神聖并不會因此打折。

“在看什麽？”克拉羅斯的聲音從郁飛塵背後傳來，“不會是夕暉街你的那些資産吧？嘖嘖嘖，那最近可真是升值不……某某某神的眼睛都紅了呢。”

郁飛塵從窗畔回：“天平怎麽樣了？”

“還是那樣，半落。”克拉羅斯抱著一沓羊皮卷過來，“對它興趣？今天我正好把這些東西整理出來。”

郁飛塵隨手接過幾張，漫不經心地翻看。

克拉羅斯：“不得不說，自從天平的平衡有所好轉，力量運轉真是流暢很多了。很期待它徹底平衡的時候。你說，那個時候，世界是不是就會不再破碎？”

羊皮卷上出現最多的就是那個三角狀的圖形，神的三位一。權杖和長劍的符號分立兩端，天平的位置則在三角形的最上方，看起來像是淩駕于權杖與長劍之上的真正神明。

天平是什麽？好像說不清楚。但是最起碼，它不代表公正，因為公正是只屬于人的詞彙。契約之神都說了，那只是一種覺。

鎖鏈天平所代表的權柄，在前人的敘述中似乎有諸多語義，譬如“規則”“法則”“審判”之類，但這些全都無從考證。他們也只見過一次天平被使用，那是迷霧之都的整意識用強烈的執念將其驅，單個人本做不到這樣的事。

“與其想它是什麽，還不如想想，天平平衡的時候，我們的世界會發生什麽？會不會再也不會破碎了？小郁，你說呢？”

“不會。”

“這麽絕？”

“天平的轉不代表天平的力量。是這個世界上先發生什麽，天平才會轉吧。”

“有意思，那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才讓這個世界的力量運轉變得平穩，天平也為它轉了呢？”克拉羅斯微微笑，“這樣說，天平的左右兩端，又是誰和誰呢？”

郁飛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