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枯榮 01

永夜中并非沒有亮, 每一個碎片都在漆黑的幕景下發出微，幽微的芒如霧一般籠罩著利維的軀。

他們在利維的背部，如同坐在海礁之上, 前方是黑暗的汪洋。

安菲：“約我們見面, 月君會做什麽？”

郁飛塵：“我想是要把世界送給我。”

安菲笑。

聽起來很離譜的事, 但是從小郁這裏說出來，居然好像理所應當。

郁飛塵將新月信拿在手中把玩。

窺探他人的領土, 定位坐標，這是永夜中極為冒犯的舉，和宣戰沒什麽區別。畢竟不是誰的世界都像海倫瑟的那個一樣, 誰都能去邊上看一看的。

尤其, 月君向來是一位神的者, 永夜中沒有任何關于他領地的信息。

所以, 像這樣能夠標定原世界方位的信，代表著難得的信任。

克拉羅斯的小本本上對月君的描述是這樣幾句：

“好人，有點神, 很強。”

“不建議去串門，全是陷阱。”

“乞討得到過他一點力量，不打算還了。”

也有傳言, 月君的力量本源，生生不息, 十分玄妙。

“過段時間才能到，”郁飛塵對安菲說, “想做什麽？”

安菲說：“看星星。”

擡頭看向永夜, 漫天碎片微, 轉變幻, 有如星海。

在這些碎片裏, 有生命誕生，有生命消亡。有哭聲，也有歡笑。每個世界有自己的日月星辰，它們周而複始，漸漸消亡。

安菲就那樣看著。

忽然，無盡深遠，一個閃的碎片如流星般劃向另一個方向，消在夜幕中。

安菲：“我是不是還欠你一個願？”

郁飛塵：“原來你還能想起來。”

這是還在永晝的時候，接過自己的禮後某位主神親口說過的。

“你都不提，”安菲說，“還以為不要了。”

這人倒打一耙的功力甚至有所增長，郁飛塵握住他手腕：“你說呢？”

郁飛塵現在枕在安菲膝上，而安菲低頭，盈盈的綠瞳帶笑看著他：“想許什麽願？”

郁飛塵想了一會兒。

“看星星。”他說。

安菲：“那就看星星。”

郁飛塵起，回到和安菲并肩坐在一起的狀態，看向整個永夜的星海汪洋。

良久，郁飛塵扳過安菲的肩膀，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安菲手抱住他，輕般順了順。郁飛塵又低頭去吻他，沒有索取別的什麽，只是輕輕的吮吻，安菲啓回應他，像無不在的溫水。

郁飛塵的願就是與安菲之間的現在，從沒有更改過。他從來也只要此時此刻，這就是虛無縹緲的現世裏唯一的真實。

利維繼續游走，很久以後，前方忽然傳來淡淡的異質，新月信上泛起一層朦朧的暈，他們到達了月君的世界。

月驅散了逐漸升起的迷霧，月君的領地外圍設有重重疑陣，外人如果誤此地，將被無窮無盡的陣法永生囚困，但他們持有信，就可以從容進。

利維懸停在外圍，巨大的軀在雲霧中為整個世界的幕景，而郁飛塵與安菲落在一片無限蒼茫的大地上。

遠古而來的風在這片大地上吹拂，非夜非晝的天空上，從天際最左到最右依次排列著十一巨大的月亮，它們緩緩轉，組一幅完整的月相。

地面并非土壤，而是某種混沌的巨石，上面約有些看不清的圖案和紋路。就在這樣一片曠遠的世界中央，有一棵了無生機的枯樹。幹枯的樹幹和衰敗的枝條下，一個廣袖寬袍的人靜坐著，一雙溫潤的長目，氣質沉靜。一道黃銅陣卦盤在他面前靜靜懸浮，正是月君。

月君目坦然平靜，看向他們。

“你們來了。”他說，“請坐。迷霧裏一別過後，兩位好像都改變了很多。”

其實在迷霧之都裏他們也僅僅只是有過照面，沒有真正流過。但是在足夠敏銳的存在之間，即使只是一個照面也足夠了解很多。

這位月君說話文縐縐的，不過這也正是安菲擅長的流風格。

“月君看起來倒是沒有什麽變化，”他在月君的對面坐下，微笑回道，“是因為對一切都早有預料嗎？”

月君為他們各添一杯茶水，泡茶的材料似乎是一種形狀奇異的細長花瓣。

“雖然我不像冕下邊那位司掌時間的神一樣，可以預知未來，但永夜裏陸續出現的征兆也足以讓我明白，最終時刻已經快要到來。”

墨菲確實可以預知未來，可惜只要時間還沒有走到盡頭，他看到的都是一些中途産生的片段。郁飛塵對他這種把過程當做結局的態度一向不很贊。

在迷霧之都的後半段，大家被迷霧之都篩選，分門別類進適合自己的副本，他和安菲、克拉羅斯、墨菲、方塊四這些不怎麽完整的人走在一起，而月君似乎是和命運神、溫莎被分到了同一個副本裏。

命運神縱虛無縹緲的命運線，溫莎能夠察事的本質，因此月君的本源大約也是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郁飛塵決定把一切給安菲。

安菲：“我也相信最終的時刻就要到了。閣下覺得，它會是什麽樣子？”

“它是什麽，或許是取決于兩位冕下能做到什麽吧，”月君從容看著他們，“這也是我邀約兩位來到這裏的唯一目的。”

他的目轉向另一邊。順著他的目看去，蒼茫的霧氣後是一片開闊的原野，原野上零零散散分布著簡單的草舍石屋，人們在其間生活，穿著看不出時代和風格的服飾。

這裏有土地，有河流，背後是一片古老郁郁蔥蔥的山林，有在其中出沒，最古老的幾棵樹上刻畫著月亮圖騰。

“土地可以用來種植，山林可以用來狩獵，有些樹上會結出很好的果實，我的子民就是這樣生活，”月君凝著那裏，緩聲說，“每一天，他們有半天在外面度過，回到家裏，他們會聚在一唱歌，或者談笑，他們也會煮茶、釀酒、制作。圓月走到天空正中的時候，他們會生起篝火，在月下跳舞。”

“我的子民很，他們的生活也很簡單。也許相對兩位冕下的永晝來說，他們只是幾粒塵沙。”

安菲認真看著人們在原野上安然閑適的生活，說：“沒有什麽是塵沙。”

像是得到了心中的答案，月君溫和微笑了一下：“我的世界是很平常的世界，但就像冕下所說，沒有什麽是塵沙，他們之于我，很重要。所以，我也會希，在回走到終末的時候，他們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郁飛塵看了安菲一眼，安菲也無奈地對他彎了彎眉眼。

他就說了，月君喊他們來是要送世界的。

作者有話說：

膝枕是好文明（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