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長是真的擔心起來。
穆云川的家里況他自然是知道的——早些年他知道穆二胖到了適學年齡,就有過這方面的想頭,想著以穆云川這般天縱之才的資質,他的弟弟應也差不到哪兒去。
那會子就是他和穆提議,可以讓穆二胖也開始讀書了。
寒門貴子獨木難支,若有親兄弟的幫扶自然是極好的。
穆自己雖沒什麼才學,但既然能從牙里省出銀錢供養一個穆云川,就是個有遠視的人。
回去后他便在家里說了這件事,然后遭到了沈氏的極力反對。
后頭趁著沈氏不在家,穆還是將穆二胖帶到了山長面前。
然而讓山長失的是,這穆二胖別說和他大哥比,就是和同齡其他孩子比,也是萬萬不足的。
從那以后,山長就知道了穆家的——繼母沈氏蠢笨,弟弟二郎癡傻。
他雖失,卻也覺得這并不大礙,因為這種淺薄的人最好拿。
就算將來不會為穆云川的助力,卻也并不會誤了他的前程。
但如今那愚笨的孩子竟要拜勞不語門下,好的他怕是沒那個能力學到,但學壞還不簡單嗎?
若是真的學的和當年的勞不語一樣呢?
一樣的放浪形骸,一樣的狂放不羈,一樣的拖人后!
而且山長對勞不語這師弟也有些了解,他這人雖不著調,但眼是極高的。
好端端的,他會收那麼個一個誰都瞧不上的穆二胖?別是存了什麼壞心思!
他是這輩子算是栽在勞不語這師弟上了,最看重的學生可絕對不能步他的后塵!
因此山長說完后立刻帶著穆云川出了書院,直奔書院街上沈家擺酒的那間小飯館。
山長一到,方才還熱鬧說著話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就是一靜。尤其是書生文士一流,更是紛紛拱手行禮。
勞不語剛還像只被人架上火烤的鵪鶉,垂頭喪氣,蔫蔫噠噠的,順著眾人的視線往后一瞧,正好和山長打了個對眼兒!
一見到山長,他立馬抬頭,將一只手背到后,氣定神閑的淡淡然開口道:“師兄怎麼過來了?”
這對師兄弟雖然在同一個城里,相隔不過兩刻鐘的路程,卻鮮來往。
山長沒想到一過來是這麼個熱鬧的場景,他重視臉面,很多話就不方便在人前直接說了。他和勞不語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然后視線在人群里逡巡一圈,先認出了形比同齡人圓潤一大圈的穆二胖,而后便看向站在穆二胖邊的沈翠道:“穆夫人,你可想好了?真要讓你家二郎拜我這師弟門下?”
此時的沈翠只作不知他們二人過往糾葛,先是笑著點頭,又小心翼翼看著山長沉凝的臉,一臉疑試探著問道:“是呀,方才我家二郎已經向勞夫子敬過茶了。但山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剛敬過拜師茶,那麼就是整套儀式還沒有全部完。倒也不是全無轉圜余地。
“我這師弟……”山長說到此就頓了一頓,到底給了勞不語幾分面子,“狂放不羈,特立獨行,多年來并無收過任何學生,也無任何教授他人的經驗,恐會誤人子弟。你家二郎若是想學,不若……”
說到此,山長又是一頓。
穆二胖的天資肯定是遠遠夠不上青竹書院的招生標準的,但眼前境況特殊,山長沉半晌,接著道:“不若來我們書院做個旁聽生,明年再參加咱們書院的統一考核,若是通過,便能為書院中的正式學子。”
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這縣城、甚至遠到州府,誰家的讀書人不想進青竹書院呢?
當然沈翠肯定是不想的,這山長的用意非常清楚,無外乎就是怕穆二胖作為穆云川的親弟弟,將來為穆云川招來禍端。
就算穆二胖為了青竹書院的學生,只要他的輝一日蓋不過穆云川,山長和書院里的人都不會正眼瞧他,只會把他當一個附屬品罷了。
沈翠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穆二胖一直活在他大哥的輝之下,但面上想的是一回事,沈翠臉上呈現出來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眼神中迸發出驚喜的,似乎是不敢想象這麼好的事居然落到了自家頭上,都微微抖,眼看著就要一口應承下來。
勞不語方才還不不愿的呢,此時卻是向前一步,將穆二胖擋在自己后,同時出聲道:“今日本就是我收學生的日子,這穆……”
說著話,他的眼神瞟到了門口張的那告示上,總算是想起來穆二胖的大名,“這穆寒山就差半個儀式就是我正式的學生了,哪里得到師兄來搶人?再說師兄不是有了個得意門生了嗎?怎麼還來搶旁人的?”
勞不語看著站在山長后的穆云川,說出來的話不覺就有些酸溜溜的。
說實話,勞不語從前還不是現在這般為老不尊的勞不語。
早些時候,他也確實想過要招一個門生,悉心教導,培養才,然后把他師兄教的、那些青竹書院里頭的學子都比下去!
但他到了這里才知道,他這師兄已經招到了一個天縱之才穆云川。
穆云川所作的詩句和文章偶有從書院里頭流傳出來,勞不語想辦法拿到看過。
還別說,別說比旁人了,就是比他們師兄弟年輕時所作所寫,都不差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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