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姨娘也紅了眼圈:“姑娘,那個都是我糊涂了,可如今咱們家比從前更好,姑娘如何就不能挑個更好的”
沈云婷更傷心了:“家里縱好,我的名聲卻是不好了。何況姨娘可知道怎樣才是好姨娘只覺得高門大戶就是好,高顯貴就是好,可惜我卻不覺得那是好呢。到底是姨娘嫁人,還是我嫁人姨娘從前也不是這樣,怎的現在……”
香姨娘抹起了眼淚:“從前我怎樣都不要,可姑娘這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這會兒若錯了一步,以后還不定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呢。”
沈云婷咬牙道:“只要是我自己愿的,過什麼樣的日子也無妨!”心里已經暗暗打定主意,只要那位顧三公子不是什麼缺胳膊的人,就嫁他算了,也省得哥哥嫂子給心,卻還要被人挑剔。以后,無論是什麼樣的日子,都不后悔!
香姨娘在沈云婷屋里抹了兩把眼淚,到底沒敢很哭。如今京城這里可是許碧當家作主,這回跟著沈云婷一起來,連沈云殊都只是在剛來的時候來見了一回,話里話外都是只管照顧沈云婷的子,安分守己莫生事的意思。若是再鬧出什麼靜來,許碧發話要送回杭州,沈云殊是必定不會阻攔的。
既知道利害,香姨娘也只得把一肚子的話都咽了回去,幫沈云婷挑起明日去白云觀穿的裳來。
白云觀雖有一棵數百年的紫藤,但香火上卻比不得業寺或西山寺這樣的寺廟,亦比不得道錄司所在的神樂觀這樣的地方,在京城附近的廟觀里大概就是個二流之首的位置。蓋因大家來這里多是為了賞花,上香反倒在其后了。
許碧帶著沈云婷到白云觀前的時候,陸夫人已經到了,正在與顧太太說話。
陸夫人沒帶兒,倒是次子陪著,見了許碧便道:“原是要帶著家里丫頭來,誰知昨兒晚上貪涼開窗睡覺,今日起來嚨就有些啞了,只好在家里呆著,別出來倒過了人,只我家小子送我來了。”
顧太太說話爽快,聞言便笑道:“這可正好。我家這個總說您家公子學問好,正好他請教請教。”
許碧瞥了一眼,顧太太邊的年輕人也是十七八歲,穿一雨過天青的衫子,倒是十分秀氣干凈的模樣,只是一雙眼睛太過靈活了一些,看著像是目不斜視,其實一直在打量沈云婷。
顧太太是見過沈云婷的,便拉了手笑道:“好幾天沒瞧見你了,可是嫌天兒熱沒出門”
沈云婷今日穿了件水紅繡玉蘭花的裳,戴了副簡單的珍珠頭面,那珍珠都是太湖珠,澤不遜海珠,雖不算頂大,卻是顆顆圓潤,大小均勻,也是難得的了。頭面都是南邊的式樣,輕巧致,越發襯得沈云婷青春人。
顧太太看了,臉上的笑容就更濃起來,笑著又問些杭州那邊的風土人,沈云婷也一一答了。
陸夫人便拉了許碧,低聲笑道:“顧太太甚是喜歡沈大姑娘呢。”
陸家如今與沈家的關系甚是親近。且不論有許家這門姻親在中間,單說許碧跟陸商人合作弄出來的這個招商引資計劃,就讓陸商人的名字上達了天聽,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別說到時候海港興建他還能近水樓臺先得好,就算沒那些好,只讓皇帝知道他的名字,這也劃算得不行啊!
陸卿與族人都不親近,只跟這個族弟關系好,就是陸家現在住的宅子,當初都是陸商人出錢買的呢。這會兒許碧抬舉了陸商人,陸卿一家子自然高興,故而陸夫人在沈云婷的親事上也甚是上心。
許碧打量了一下在旁邊跟陸公子說話的顧襄,笑了一笑:“這也都看緣分。”依看,顧襄好像不怎麼很上心似的,只有顧太太自己在熱絡。
眾人邊說話邊進了白云觀。白云觀地方其實也不算很大,那株紫藤在正殿右邊,果然是如同臥龍一般,分出三條主干,每條都有將近大細了,另還有幾條支干,也有男子手臂細。白云觀在那里搭了一條極長的回廊,這紫藤便將這條回廊上全部覆蓋了枝葉,此刻紫的花朵次第開放,整條回廊都是星星點點的紫,香氣四溢。
不過這會兒紫藤花下的人竟是并不很多,倒是正殿之十分熱鬧。陸夫人不由得笑道:“今日莫非是做什麼法事不”可今兒也不是初一十五的正日子,也不是什麼神仙誕辰啊。
可巧旁邊有個婦人聽見陸夫人的話,便道:“夫人不知,是有人來還愿呢。”
顧太太也聽見了,道:“是什麼人來還愿,鬧得這般大”
那婦人道:“是左近一村子里,不知怎的那井水忽然都變得墨一般黑了,牲畜喝了都要病。淘了好幾回井也只得清澈一時,過一夜就又混了。后來村里就有人生起病來,又哭又笑,說是見了什麼鬼怪,請了郎中來,又是用藥又是下針,也治不好,眼瞧著就要死了。”
婦人說得繪聲繪,仿佛親見一般:“后來那家人就跑來白云觀上香,白云觀的道長去了他們村里一看,說這是前兩年有人冤跳井而死,當時人雖撈起來了,可冤氣不散,才鬧起來的。那生病哭鬧的人,是冤魂就附在他上,要借他的口訴冤哩。后來道長設壇作法,把那病了的人喚來,果然在法壇前頭說了冤,竟是家里媳婦被婆婆待,說了自己的金戒子,那媳婦沒得可辯,才跳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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