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邊人呼吸陡然凝滯僵,也沒毫察覺。
夏天來了。
傅蕾也這般想,最喜夏天,可以飲冰,可以縱馬,可以戲水釣魚,更可以邀請一眾人來山中同歡共樂。
提前兩天來了玉蟾山,酒山肴已經盡備,只等著邀之人姍姍來到,共山中好景,蘭草芬芳。
自從長姐被立為皇太,這種聚會辦了不知多,橫豎不到自己案牘勞形,那便縱歡樂,也算不負母親苦心,也不負盛日好景。
客人已經到得差不多了。
坐在花廳上首,微笑著招呼陸續進的來客,樂縣主、北侯世子、常瑤郡主、羅太傅一家……
花廳逐漸熱鬧起來,席上不是人中龍便是皇親貴族,用高朋滿座來形容一點不為過。男分列兩側,大家各自談論著京中趣事,詩文新篇,一時間充斥著笑語聲。
傅蕾向來好熱鬧,當下卻沒有參與任何一個議論,只含笑飲茶,淡淡凝著。
右手邊的樂郡主忽地轉過臉來,笑地問:“殿下,聽說今日涇川侯一家會來此,可是真的?”
此語一出,原本語聲紛紛的花廳竟靜了一瞬。
傅蕾放下茶盞,淡笑著頷首。
氣氛立即十分微妙地火熱起來,樂郡主笑嘆道:“上次得見侯夫人,已經是去年的事了,轉眼已過了四月有余,心中想念得。”
“這回豈止能得見侯夫人,”有人輕嗤一聲,“你們竟不知,還有個大名鼎鼎之人也會來此地?”
說話的是北侯世子,遠稱不上熱的天氣,他搖著玉骨扇,好似十分需要清涼。
堂下眾人便幾番對視,立即想到了那人是誰。
“子璋的確會來。”傅蕾終于出聲。
頓了頓,又添上一句:“還有他新娶的夫人。”
最后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徹底讓花廳熱鬧起來。
涇川侯世子今年初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這是人人皆知的事。后來侯夫人聽從素靈真人的建議,找了個八字相符的民進府沖喜,也有不人知曉。
人人都以為,這樁婚事不過是權宜之計,待世子康復,那子必定是會被打發走的,可是如今——
不僅沒離開侯府,甚至還由侯夫人帶著來赴公主之宴,這其中的意味,已經不言自明。
話題自然而然便轉到了這里,好奇者有之,探詢者有之,冷眼旁觀者亦有之。
傅蕾又喝了一口茶,偏頭去瞧外面的日頭,暗忖侯府車馬怎麼還未至。
一位侍匆匆步,行至側,附耳說了句什麼。
傅蕾立即道:“請他們進來。”
這句話音量不小,眾人立即會意,皆按下話頭,齊刷刷往門口去——
一位形高挑,面容冷肅的婦人影出現在了門邊。頭戴珠翠,耳著龍眼大的東珠,上是深碧錦繡綢緞。
一雙目不怒自威,氣度絕非尋常京中貴婦可比。那便是涇川侯夫人黃皖了,這副冷傲風度,是軍營中歷練而來。
眾人的目,卻在探尋著后,正緩慢行來的一雙人——
待二人出現在廳堂中,四下氣息皆是一滯。
雖早已聽過畫鬼沈七口中的病鶴之名,但如今親眼得見,才曉得形容得毫無夸張,這般既頹而的風流態,實在是世間有。
長眉鬢,雙目深俊,眉心一點紅痕。眉眼間有些許病態,但同周的矜貴從容有了奇異和諧,青年緩步走來,素白袍輕晃,如凡塵中落下一片輕云。
端的是個濁世翩翩佳公子。
而攙扶著他的那個子——
一雙剪水妙目,眼尾微微上挑,顯現出明來。一絳,顯得更白,青更烏,紅似夏日櫻桃般楚楚可人。
一個清俊卓然,一個明麗,是看著他們相攜著走來,便恍然覺得神仙眷不過如此了。
子行止款款,不見慌,頭上朱釵未過分毫。目不斜視地行到正中,對著上首的二公主盈盈下拜。
“妾拜見二殿下。”聲嗓輕,如黃鶯唱,是標準的話。
若不是事先知曉,誰能看出這不過是個出滁州的民?
咳咳,其實京中還有傳言,說世子夫人雖出寒門,但相貌風度俱是極佳,世子方醒,就被迷得魂不守舍,鐵了心要同一生一世一雙人。
此前以為傳言荒謬,不足為信,如今看來倒是有兩分真實,瞧他二人扣著的十指,各自落座后含脈脈的對視,以及對視后的默契微笑——
哼,新婚夫妻,難怪如此。
八卦探究之心,人人皆有,居高位者其實更甚。眾人紛紛瞧著,目都舍不得移開。
見了禮,落了座,視線依舊時不時往這邊落。
泠瑯眼觀鼻鼻觀心,角淺笑著的弧度就未改變過,鉚足了勁不一怯。
邊的侯夫人倒是自然許多,一來就同公主郡主高聲談笑,妙語連珠,如魚得水一般際起來,儼然變了自己的場。
那公主,確實是個好親近的,說話溫聲細語,沒有問些刁鉆問題,著的眼神也只有好奇……咳,可能還有兩分驚艷。
不像旁人,直勾勾地好似要把盯出一個。
泠瑯抬手,輕輕起玉杯,每個指尖都落得恰到好,接著微微低頭,啜飲一口,視線假裝隨意地掃過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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