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個地方,讓你殺人就必須殺人,讓你逃離就必須立即逃離。你不知道誰在命令你,更不知道這些命令有什麼意義,但唯一可確定的是,如果不照做,將會非常痛苦。”
泠瑯看著:“青云會。”
這是陳述的語氣。
廚子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這一切,真是過分奇詭了。
泠瑯默然地想,跟之前那個青云會的最下等的嘍啰不同,眼前這個人曾經是和鑄師齊名的絕頂工匠。
他們曾經是師兄弟,是好友知己,更是互相比拼相爭的對手。后來,一個逍遙世外,醉心鑄劍;一個姓埋名,不知所蹤。
如今,逍遙世外的最終被仇敵找到并殺死,而姓埋名的竟然早就投最惡最強大的組織,并且功離而出,真正大于塵世煙火中。
從未想過,李如海的死亡竟然和青云會有如此不可分的聯系。
“你這麼干脆地說出,就不怕我對你不利?”泠瑯問。
廚子著遠的天,風卷過他鬢邊白發,他其實已經很老了。
“你既然是刀者的兒,自然同其他人不同。”
這句話使泠瑯微笑起來,刀者的名聲真的很好,好到他死去這麼多年,都有人愿意無條件地相信與他親近之人。
“你說得對,”輕聲說,“我今晚還來尋你,有些話現在來不及說。”
廚子點點頭,而后轉,從山道慢慢走回去。
泠瑯看著他的背影,他如此利落地將后背留給一個拿著刀的人,自然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他說得對,是刀者的兒,刀者該有的慈悲憐憫,也應該要有。
即便是來自于偽裝與模仿,也應該有。
泠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往回走,回去的路上沒忘記從廚房帶走昏睡的綠袖和熬得恰好的甜羹。
再推開那扇簡樸木門時,里面的青年已經醒了。
“夫人,”他站在窗邊,回頭微笑,“去哪兒了?”
“為夫君煮了羹湯,”泠瑯說,“今日發揮得不錯,味道極其好。”
“是嗎?”江琮輕笑,仍是那副溫溫的模樣。
泠瑯端起那碗羹,送到他手邊,對方接過的時候,手掌蹭到了指尖。
忽然覺得有點怪異。
碗遞給他之后,又回過頭去尋巾帕,不料剛轉,就聽到窗邊一聲清脆瓷響。
江琮一臉歉意地看著,而他腳邊,流淌了一地的粘稠湯。
“手,”他頗有些難過地說,“夫人的好意,今日是無福消了。”
于是,這份怪異之便更濃重了。
泠瑯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變化。正如叢林中的捕食者對危險有天然的直覺,很依賴自己莫名而生的判斷,并借此躲過數次殺機。
上前察看他手指,見指尖有一道淺淺紅痕,忙自責道:“都怪我,應該放于桌上的。”
江琮搖搖頭,示意不必掛心:“柜子里有涂外傷的藥膏,夫人能幫我拿一下嗎?”
泠瑯自然開柜去拿,毫不費力地尋到那個巧瓷瓶,正要起關柜門的時候,卻生生停住了作。
彎著腰,弓著背,保持著一個翻找的姿勢,甚至手上還在弄出聲音。但的頭,卻悄悄地、極為緩慢地轉了過去。
過柜門夾,看到窗邊的青年正看著自己這邊。
那是從未見過的眼神,冷而淡,鋒利極了,像劍刃,又像寒星。
在無法看見的時刻,他用這種目看著自己,這是什麼意思?
在這種怪異之攀至頂峰之時,將瓷瓶遞給他,他含笑接過。接著那只原本穩穩握在手中的瓷,如游魚一般于二人指間落。
完全是下意識的舉,泠瑯手腕一翻,瞬間便輕巧地撈住了它。
江琮再次拿過瓷瓶,他溫聲說:“多謝夫人。”
這句話幾乎骨悚然。
不安持續了很久,即使后來對方再沒什麼異狀,仍是如履薄冰。直到用完晚宴,眾人聚在花廳中,開始等待這盆傳說中的夜蘭盛放。
這項活江琮沒有參與,他說抱恙,不宜熬夜,自行回去休息了。
不宜熬夜?以往在池邊上撞見他,他不是很神的嗎?
夜蘭遲遲未開,眾人聊得卻歡快,泠瑯起,以如廁為由,從這份愉快氣氛中溜走。走盡長廊,穿過林道,云水刀背在后,去之前約定的地方等廚子。
卻什麼也沒等來。
于是去問白日里說過話的廚娘,廚娘也很納悶:“下午出去了一趟,就再沒回來了,晚宴了個人,還真我們忙活了一頓……”
這是出事了。
難道青云會的人這麼快就發現了?藏了這麼多年,偏偏今天就發現他,捉回去滅口了?
不對啊,不對啊。
今夜月慘淡,四漆黑,掩蓋了的行蹤。泠瑯穿的還是白日里的絳裝,并不算好走,但當下無法,提著子便往南樓飛掠而去。
南樓是公主府眾仆役的住,如果能在那里尋到,一切便如往常——
停下腳步。
南樓圍墻之上,看見了一個人。
他站在高墻上,一墨融在寂夜里幾乎難以分辨,寬肩長,腰線條勁瘦而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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