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這樣連月都不甚明朗的夜里,并肩聽一聽蟲鳴, 說些不咸不淡的話, 將心事付諸于故作輕松的笑聲中, 好像真的能快樂起來。
但今夜會有所不同,因為泠瑯覺有人將手覆了上來,它冰涼潤,有些抖。
但它還是握住了,這證明至有一人不會緘默。
“阿瑯,”凌雙雙的聲音很輕,“阿瑯。”
泠瑯低聲回應:“嗯。”
凌雙雙嘆了口氣,頗有些悵惘地:“我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泠瑯笑了一下:“有時候就會這般巧。”
凌雙雙也極輕地笑了聲:“我很高興,原本以為會很難再見到你。”
泠瑯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因為察覺到對方吐息之中有一酒氣,極淡,但并非沒有。
遲疑:“你喝酒了?”
凌雙雙歪著頭,遲鈍道:“酒?是啊,喝了一點。”
“哪兒弄來的?”
“嘻嘻,明凈峰我可,在側峰廚房里的,有個老門房最喝,我知道他藏在哪。”
泠瑯品出些意味,但沒有談及,只了孩兒的額頭:“我記得你同我一樣喝不得酒。”
凌雙雙蹭了蹭手心,乖巧地說:“可是我若不喝點,便沒有勇氣同你說這些。”
“阿瑯,”輕聲說,“我從來沒同你說過……我其實很羨慕你。”
泠瑯放下手,有些驚訝:“羨慕我?”
“還記得我們初遇那天嗎?”
“當然記得,你在客棧惹了事,我瞧著不對,便跟出來找,果然看見你被那群人堵著。”
“哈哈,我現在還記得阿瑯是怎樣從天而降,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快的刀,像雪一樣亮,當時看呆住,甚至沒反應過來要幫忙。”
泠瑯聲道:“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因為——”凌雙雙瞇著眼,笑得有些狡黠,“我其實一開始就看到了你。”
泠瑯怔住了。
凌雙雙卻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我同他們在巷子中對戰的時候,忽然覺墻面投下一道影……那天的晚霞燒得很漂亮,都是橙紅,所以它很明顯。我正好轉揮劍,便看見你站在屋頂上面,一不。”
“我當時在想,你應該會來幫忙罷?如果不想幫忙,怎麼會站著不走?江湖人不都是路見不平便拔刀的麼,可是我想錯了,我對了上百招,直到手臂劃出痕,幾乎沒有力氣再戰斗……你都沒有出手。”
孩語聲輕快,那些驚心魄早已遠去,好像在興致地講述別人的故事:“當時的夕太烈,我無意瞥見你垂視我的眼神,它像冰一樣冷,如同在看一出無聊的戲。”
泠瑯心中一。
當時其實在掙扎,關于是否搭救這個孩。孩上的錦衫秀而金貴,那柄劍也是難得一見的上品,這種坦誠到可稱冒失的格,救了這一次,也能陷危險許多次。
而,并不是能經住風波的境地,和的同伴必須姓埋名,那座客棧還需要停留一個月,招惹了地頭蛇的后果是無盡麻煩。
凌雙雙全然不知泠瑯此時心震,自顧自地說著。
“就是那個眼神……讓我一直不愿意開口呼救,哈哈,我以前是不是很傻?雖然現在也一樣,但當時還要更倔一些……我以為我要死在那里……”
“但你還是來了,我從未見過那樣的刀風,”孩兒喃喃重復著,“我看見你執刀時的眼神,原來那本不是什麼冰冷,它比夕更熱烈。”
“我因此羨慕你,阿瑯,你同我不一樣,我自以為用一腔熱便能結識真心朋友,以為江湖真的可以事事都痛快。但你讓我知道,痛快原來還有很多種方式,有些話不說出口,同樣也是真心。”
“你不問,我不說,但我們都有真心,是這樣的罷?”凌雙雙喟嘆道,“我們明明是一樣的歲數,可是你已經學會了足夠的克制。”
“你的刀那麼漂亮,卻能克制它,你的心并不冷,眼睛卻可以如此平靜。這很難得……有人告訴過我,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永遠都有揮刀的決心。”
泠瑯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被看的滋味人如此茫然。原來一直以來,那些沒宣之于口的話在反復揣間,能釀出如此深意。
是讓人想要落淚的默契。
凌雙雙再一次握住的手,眼睛微微闔著,似在因酒意而困倦。
“阿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瞞是來自于善意,你只想背負自己的東西。我因此慚愧,我的瞞,只是出于逃避罷了。”
孩兒用手臂撐著,仰頭凝云層中潤亮的月,語聲呢喃:“我做了一件錯事,很大很大的錯事,于是我逃了出來,到現在都不敢去承擔。”
“現在我想把它告訴你……因為今天我終于有了直面它的決心,阿瑯,是你給了我這個力量。”
“明凈峰已經沒有另外半本劍譜了,它被我燒掉了,在兩年前……”
泠瑯猛地抬頭看。
“我的名字不是凌雙雙,是顧凌雙。”
凌字,是明凈峰第三代弟子的字輩,比如杜凌絕,比如顧凌雙。
但顧凌雙畢竟要特殊些,因為姓顧,這個姓氏在山上可不多見,最出名的便是那位顧掌門,顧長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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