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偽裝、面善心狠的便宜夫君,是如何變作今天這般,讓直到走出那道門五十步遠,都還有點鈍鈍的茫然。
晨風清涼,天際微亮,就這麼站著想了一會兒,才繼續前行。
阿落起得比所有人都要早,在灶房里留了一鍋清香四溢的菜粥,便離開了。
泠瑯不知道孩兒在哪里,但有辦法可以問。
康惹,那個箭得很一般的澤布人,說一天可以找他一次。自昨天那面后,還沒再見過他。
沒費什麼力氣,泠瑯在村口發現了他,他兩手空空,似乎只是站在那里守。
“阿落在哪里?”在五步之外問詢。
康惹回過頭,面上表還是那般惹人憎厭,他冷冷地說:“在山上。”
泠瑯皺起眉:“山上?”
“澤布的人,在沒有男人之前,是要做事的,每天必需帶回一整筐可以用的植,才能繼續生活。”
泠瑯頓時了然,怪不得能在山上見阿落,原來是這樣。
不聲地說:“那有了男人之后,就不必出來干活了?”
康惹傲慢道:“當然,們哪里都不用去,直到死都不會再出門,在澤布,聽話的人就能過得這麼好。”
泠瑯笑了一下:“是嗎?”
康惹一邊審視,一邊開口:“你……”
泠瑯打斷他:“阿落在哪個方向?”
康惹抬手往某一指,泠瑯向那霧氣翻滾的青山,足尖輕點,云燕一般掠出去了,將男人惱怒的未盡之言遠遠地拋在后面。
于群山之中翩躚,穿梭過一株又一株參天的巨木。
安靜地灑落,鳥雀的聲音也很遙遠,的目落在草叢和谷,去搜尋另一道影。
找到了。
阿落正在站在泉水邊,仰頭看高的某棵樹,這麼涼的天,仍舊是赤著腳。
泠瑯遠遠地喚了一聲:“阿落。”
阿落回過頭,過來的表很驚訝。
泠瑯從樹梢一躍而下,落到邊:“我呆著無聊,來找你玩玩。”
阿落點點頭,目終于落在泠瑯臉上,雖仍有怯怯的躲閃,但已經自然很多。
問:“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泠瑯說:“我問了康惹,他說你在這山頭。”
聽到這個名字,阿落又垂下頭,不再說話。
泠瑯耐心地問:“我看到你剛剛在那棵樹,是想摘上面的東西?”
口中的樹生在嶙峋山石上,傍著半掛山泉,周遭長滿青苔,地勢十分陡峭,并不容易去攀摘。
阿落遲疑著點頭。
泠瑯微微一笑:“看我的。”
提氣一躍,一腳踩在山石尖端,石面有如平地,再一個縱騰挪,人已經穩穩掛在樹枝。
阿落微微睜大了眼。
“要多個?”樹上的長手臂,撥開葉探尋。
沒有得到回應,泠瑯利落地扭下一只林檎:“先接著!”
阿落忙不迭上前兜住,接著,便是第二個第三個。通紅圓潤的果實像一枚枚小球,從不知哪個方向落下,手忙腳地去接,像在玩什麼拋游戲。
山泉清冽,微風,有年輕的笑聲在這片人跡罕至的深林響起,天真而無憂慮。
最后,二人并排坐在泉邊分所得。
泠瑯咔嚓咬了一口,含混不清道:“一背簍都裝滿了,今天可以差了吧?”
阿落著水面:“可以了……這些是康惹告訴你的?”
“是的。”
“他有沒有還說什麼。”
泠瑯遲緩地吞咽,小心翼翼道:“說了一點兒……我知道,你其實不是這里的人。”
阿落抿起,手中著一只林檎,卻并不吃它。
沉默了片刻才說:“我已經記不得了。”
“……記不得?”
“他們說,我不是澤布的人,是途徑這里,遭遇山洪留下來的。我沒有關于以前的半點記憶,也沒有親人……從記事起,已經有四年。”
“我也沒有名字,現在的名字是阿部起的,我流落到這里,所以阿落,他想讓我記著我永遠是個外來人,想在這里活下去,必須要更加聽話順從。”
水聲潺潺,孩茫然而費力地,說起的從前。
泠瑯卻已經說不出話,想到自己曾贊過這個名字好聽,對方當時沉默不語,原來是這一層原因。
最后,拉住了孩冰涼糙的手:“在這里呆了四年,那阿落如今多大?”
阿落低聲說:“十七。”
十七,但那麼瘦小細弱,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泠瑯很明白一個孤流落至此的孩會有很多苦楚,口悶悶的,有點不過氣。
阿落忽然抬頭沖笑了一下,笑意很淺淡,卻很真誠。
聲音很輕:“阿瑯,你還記得你見我的第一面,說的是什麼話嗎?”
泠瑯斟酌道:“我問……你是誰?”
阿落搖搖頭:“你是在問我,為什麼赤著腳。”
泠瑯愣住了。
阿落說:“澤布的孩必須赤腳,因為這樣,們才逃不開這片寒冷的大山,這里太冷,們走不遠。阿瑯有沒有覺得奇怪,為什麼我一個人住,連臥房都有兩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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