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羊羔 初生牛犢不怕虎。
片刻之前陳睦還是一個計算機專業畢業的蘇州大車司機,現在只剩下了一個份——騙子。
楊糕路費-60。
畢竟是掏心掏肺聊了老半天,結果知道對方裏沒一句實話,滋味還是很不好的。以至于把份證還回來時,楊糕連表管理都不做了:“給。”
陳睦撓撓耳後,試圖找補:“我祖籍在蘇州……”
“我剛查了,江蘇省會也不是蘇州,是南京。”這是真有緒了,“你就是在耍我。”
得,避無可避,陳睦只能模糊理:“我也沒說是蘇州啊,不是你自己說是蘇州的嗎?你看你之前還嘲笑我不知道張掖,那現在算扯平了好吧?”
但是孩子好像突然變聰明了,沒那麽好忽悠了:“扯平?這是嘲笑的事扯平了,欺騙的事又怎麽算?所以你本不是學計算機的,你也不是什麽大車司機……”
“這不是你先沒邊界的嗎?誰被打聽私都不舒服啊。你看為了不讓你尷尬我還現編了一堆,不然我就直接拒絕回答了。”
“你這還不如直接拒絕回答呢……”楊糕說到一半忽然又意識到哪裏不對,“等會兒,不是你先打聽我私的嗎?是你先問我是哪裏人,還問我和家裏吵架的事……”
陳睦一攤手:“我也沒讓你必須說實話啊。”
*
氣死,氣死,這個世界太污濁了。
不過楊糕也算扳回一局,至通過的份證得知“陳睦”,是浙江杭州人。
這帶來了富的信息,但他現在暫時不想多說什麽,單純地沉浸在了對“本善”的懷疑當中。
而陳睦已經半抱著臂打了報警電話,聲音人五人六的:“對對,就是從橡皮山往茶卡方向的那條路上,路東邊……沒有的,沒有人員傷亡……對,因為那段路屬于無人區,我就把駕駛員帶上了……哦我不是駕駛員——來來來,駕駛員接電話。”
楊糕本來還惆悵著,一聽說警察要找自己,一下子張上了。
看得出他有點不想接,但人還沒反應過來,手機就已經塞到了他手裏,他只能著頭皮開口:“啊,喂……對,是我開的,但我不是故意的,當時我開著開著聞到有味道,我怕傷著人才開下去的,然後……不不不,我不是車主,這是我爸的車……登記汽車報廢?好的好的,我之後讓我爸去登記……名字嗎?我、我楊糕,木易楊,糕點的糕,份證號是……”
聽到他說自己“羊羔”的時候陳睦一愣,還以為他是把藝名或者小名說出來了,沒想到還真有這名字的。
往自己引擎蓋上一坐,擡頭看著這小子打電話。
還反差的,這麽大個個子,也不是什麽乖巧孩子,偏偏個“楊糕”。
但隨著陳睦越看越久,卻又約覺得這名字一點兒沒病——人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不就是說這個不知者無畏的傻勁兒嗎?沒見過世間險惡,一切行以真善為主導,也算是個天真爛漫的小羊羔。
正這麽想著,那邊電話就打完了。
手機還回陳睦手上,上面都有手汗了。一邊揣手機,一邊把視線一收:“至于嗎,張這樣?”
楊糕倒知道盯著自己看了老半天,但這對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姐,你知道汽車怎麽登記報廢嗎?”
陳睦還真知道:“帶上材料去你們當地的回收報廢廠業務部填單子。”
“什、什麽部?”
“回收報廢廠,業務部。”
“帶什麽材料?”
“那麽多我哪記得。”陳睦給他個白眼,“你剛剛電話裏怎麽不問?”
“我……”楊糕也不知道怎麽回這話,原來這是可以問的嗎?
他走開兩步,又走回來,很忙的樣子:“那我現在應該……”
“你應該給你爸打電話,讓你爸去理,你又不是車主你能幹嘛?”
“可是是我把車搞壞的啊,我得把事解決吧……”楊糕又走了一個來回,“而且我爸也沒燒過車啊,他知道怎麽登記報廢嗎?”
“你爸可能不知道怎麽登記報廢,但他知道怎麽查、怎麽問。”看他這麽張,陳睦反倒把語氣放緩了,“你怕什麽啊,你又沒犯法,怎麽跟警察打完電話就跟個逃犯似的。”
“你才逃犯呢!”這話說得太真實,楊糕忙不疊地反駁回去,臉也隨之紅了。
他試圖挽尊:“我不是怕,我就是覺得自己……做錯事了。”
“做錯什麽事?你說炸車啊?”
“嗯……”
“這算什麽做錯?”陳睦失笑,“這不是上通事故了嗎?你自己沒事就是最大的功了。”
楊糕卻還繞在裏面:“但是畢竟是弄壞一輛車,還被警察找了……”
……這是怎麽個腦回路呢?
陳睦試圖跟他掰扯:“那馬路上天天有汽車剮蹭,每一起都有警管的,難道這些都是犯錯嗎?”
“剮蹭和炸車還是不太一樣吧……”
“那我也炸過車,我怎麽就沒覺得自己有錯呢。”
“啊?你怎麽也炸過……”
陳睦淩空丟了瓶礦泉水給他,打斷施法:“趕的吧,該打什麽電話趕打,別在這磨磨唧唧的。這世上沒那麽多錯可犯,警察也不是你們班班主任。”
“你……”楊糕被兌得想還,但心裏又知道這話本質上是安他,于是一種又氣憤又寬的複雜緒在他年輕的裏織。
怎麽會有這種人,安人都安得這麽難聽。
他幽怨地看了陳睦一眼,到底還是先把這口氣咽下了——該說不說,陳睦的話確實讓他鼓起了跟家裏打個電話的勇氣。
他看著通訊錄裏“爸爸”的字樣,做了幾次深呼吸。
然後手指頭一拐,手機往耳朵邊一放:“喂,表姐,有個事麻煩你幫我轉告一下我爸哦……”
*
太費勁了,陳睦也忍不住去想自己有沒有經歷過這麽可悲的年紀。
結論是有的。
那時候看見天高,自己卻羽翼未,可人們不是都說“天高任鳥飛”嗎?于是就懷疑,自己是那個沒用的“笨鳥”。
現在想想,那個階段也窒息的,那種對掙束縛、掌控自己人生的,和現在這種對重振旗鼓、尋求人生意義的探尋,也不知道哪個更難熬一點。
打完這通電話,楊糕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似乎心態放松了不。
畢竟表姐也沒有責怪他什麽,只是反複確認他有沒有傷。
于是手機一揣,終于又是那副故作可靠的樣子了:“嗯……可以了,要不我們現在進去?”
陳睦點頭:“好啊。”
“嗯嗯,那我拿一下相機。”楊糕說著去車上翻背包,把一款門級微單掛在了脖子上,順手還給自己扣上一頂牛皮帽子。
還真有點攝影師的樣子了。
從車上爬下來見陳睦還沒,他略一遲疑,忍不住問道:“你就穿這拍嗎?”
陳睦也低頭看了一眼——運防曬加工裝,不好的嘛:“就這樣吧,我其他服差不多也就這個風格。”
楊糕是信的。
這一路上他也看得出陳睦這人個人風格強得出奇,雖然這邊穿白連更出片,但陳睦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願意為了拍一個景點專程換一套服的人。
這就十分考驗攝影師的功底——就是甭管穿的啥,得讓能跟景融到一起去。
“知道了,那我們先坐擺渡車到湖邊,然後我再來確定一下怎麽拍。”楊糕說著率先往擺渡車站點走去。
上一次過來他沒有拉到任何一個客人,這一次回來他自帶了一個客人。
雖然是為了換算蹭車費用,但這在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楊糕人生中的第一次客片。
他一定要把拍咯。
*
兜兜轉轉終于來到青海湖邊,陳睦的第一反應是,還冷的。
熾烈的太也不耽誤風大,吹來清冽的湖水味道,也吹來湖上的冷意。擺渡車在這樣的風裏駛過一段柏油路,路中間不是黃線也不是白線,而是、黃、藍三種的長實線,看上去頗有趣。
還在車上楊糕就已經開始了,陳睦本還在看風景,聽到相機的聲音才回過頭來,在楊糕的取景框裏比了個剪刀手。
Pose略顯普通,但既然客人喜歡就有喜歡的道理,楊糕還是積極地按下快門捕捉下來。
然後陳睦就繼續扭頭看湖了,看上去對拍照的事興致缺缺。
這反倒讓楊糕力減輕不,似乎客人這邊是糊弄著也能過關的,主要是看他能不能過了自己這關。
他不停變換角度,看著取景框裏的側。也是直到這時他才開始仔細觀察陳睦的長相——
頭發半長不短,能紮能散,倒是很有發揮空間;眉濃偏,這也是為什麽這張臉看起來一點都不和善;眼睛不小,但是單,仔細一看還有點小雙,這種眼睛楊糕不會雙眼皮;高顴骨高鼻子,側臉比正臉好看;薄但深,角略微向下,乍一看像個嚴肅的外。
就是,哪哪都寫著,老娘不好惹。
楊糕這就有思路了:“姐。”
“嗯?”
“我覺得你適合拍照。”
時悅一直在等,等厲言深迴心轉意,哪怕他隔三差五刺激她,百般千種羞辱她,她也不曾心死,直到他為另一個女人不惜將她拋入深淵。心死情滅,她才如夢初醒,八年堅守不過一場執念,半生孤獨。“厲言深,此生經年,我與你天涯陌路,死生不複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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