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翡翠 本來一帆風順的人生。
大柴旦的地名源自蒙古語“依克柴達木”, “依克”是“大”的意思,“柴達木”是“有鹽的遼闊地帶”,所以所謂“大柴旦”就是“大鹽澤”。
大柴旦翡翠湖位于大柴旦鎮境, 由多個大小不等、各異、深淺不一的鹽池組, 因如翡翠般麗所以被稱為“翡翠湖”。
陳睦飛快地停好了車,拿著份證一路狂奔,在距離停止檢票還有3分鐘的時候被放了進去。
當時擺渡車已經停止售票了, 最後一班發車的小火車們正陸陸續續返程, 陳睦眼前依然是大片雪白的鹽灘, 一眼看不到湖。
正是太將要落山的時候,游客零零散散,檢票口附近的小吃攤也在收攤,一切已經不複白日般熱鬧。這時候還堅持不離開的游客, 大多舉著相機面朝西方, 是在等候拍日落了。
陳睦覺得有點, 還有點冷,拿出手機想查海拔,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沒信號。
不過時間還是能看到的——已經超過8點2分鐘了,看來楊糕這回是進不來了。
怎麽搞的, 做點事慢吞吞的,還能幹點啥啊。
陳睦有點煩躁——就是, 關門前的景點本就荒涼, 這裏還這麽空曠,自己的旅游搭子沒趕上進場, 那就得一個人在寒風中看落日。
這也太悲壯了點兒。
正想著往深走走,實在不行看看湖水長啥樣就撤,卻聽那個朝氣蓬的聲音又響起來:“姐!等我一下!”
陳睦回過頭來, 看到楊糕左手抱著一條白針織披肩,右手把票到檢票員手上,檢了票就進來了。
*
陳睦有點愣神,緒瞬間從蒼涼變得歡:“你怎麽還能進來?你別是關系戶吧?”
“什麽啊,我去游客大廳買的紙質票。”楊糕三兩步跑了過來,手上理著那條裁剪簡單的披肩,“我看進場肯定來不及了,但是買票還是來得及的,我就想8點前我買了紙質票的話,總不至于不讓我進吧?或者說如果不讓我進的話,肯定就不賣票給我了,我就去試了一下。”
他實在沒理明白這披肩是怎麽回事,只好探手到陳睦背後去,兩手理著幫一披:“應該是這樣的吧,還好看的,大西北出片神。”
厚實的披肩覆蓋上來,剛被冷風過了一遍的軀霎時暖和不,陳睦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很自然地跟著攏了攏。
再擡頭看到幫自己披服的人不是徐來而是楊糕,神還恍惚了一瞬。
果然這孩子比徐來蠢多了,徐來伺候也不會冷著自己,楊糕卻是真不管自己死活。
有那麽一瞬間陳睦想問他冷不冷,但很快就覺得算了——橫豎就這一條披肩,他說冷也沒招,問也是瞎問。
只是說:“那你還機靈的……我剛還以為你進不來了。”
楊糕也笑笑地吸了下鼻子,完全是一副“幸好幸好”的樣子:“我也快嚇死了!在這兒我網也慢,一開始掃碼購票半天沒掃出來,然後我才想起去買紙質的——所以我就說了咱們多要有點時間規劃!不然老這麽趕慢趕的太難了……”
陳睦看他這傻樣就想笑:“好了知道了別啰嗦,這不是趕上了嗎——話說這兒海拔多,我怎麽覺得有點難。”
“哦對,你確實得悠著點——大柴旦平均海拔3400米。”
*
楊糕背包裏裝了兩罐氧氣,陳睦邊吸氧邊往裏走。
還在鹽灘上時,楊糕就已經試著給拍起來了。此時太已經下落到適合進鏡頭的高度,但依然亮得刺眼,逆拍去能拍到好看的人像剪影。
但陳睦顯然不想這麽拍:“你不能等會兒嗎?我現在吸著氧呢,這拍出來多難看啊。”
楊糕還是從鏡頭裏看,上應一聲:“怎麽會難看呢?”
剛才他往檢票口跑的路上覺得冷,于是就想到陳睦穿那麽單薄會不會也冷,再一扭頭看到旁邊有賣披肩的攤子,價都沒砍就買了一件。
那一刻他就想通了——想法不同有什麽關系啊,又不是真要談了,他也從沒想過要從陳睦那裏得到什麽,他就是想給送點東西,把照顧好,讓的這趟旅程盡可能高興,而已。
然後他不會因為的不支持而改變志向,也不會為他多做停留,他們帶著這幾天裏的好回憶各奔西東,不會發生類似“強行在一起互相折磨”的況……這不也很好嗎?
日子又被楊糕給過明白了,他覺得自己心裏明鏡兒似的,飛快地就把剛才下的頭扔在了腦後。
現在看著陳睦上披著他剛買的披肩,他不由得臉上發熱——這何嘗又不像是他深深地擁抱了一下?
神看上去不那麽囂張了,虛弱的呼氣一下一下打在明的氧氣罩上,制造出片片水霧。依舊奪目,在的發梢、臉龐、線披肩鍍上金邊。
楊糕心略有驚慌——繼發現自己心之後,他還發現自己有點變態,為什麽看這副模樣,心裏會有莫名的愫……
但陳睦沒給他太多變態的時間,最後吸了一口,晃晃氧氣瓶:“嘖,沒氣兒了。”
楊糕趕放下相機:“還需要嗎?我包裏還有……”
陳睦看也沒看就把吸完的氧氣瓶往背後一甩:“留著吧,我好多了,剩那瓶等著應急用。”
楊糕忙不疊地把天上飛來的氧氣瓶接住,蓋好蓋子放進背包,然後繼續追隨陳睦的步伐而去。
*
他甚至會慶幸自己剛剛生氣時沒發作——這點小事有什麽好生氣的呢,會顯得他很不是男人的。
繼續往深走,越過一道用于讓小火車經過的長堤,另一邊就是湖水了。
實話就是去過東臺吉乃爾湖之後,看這個會有種不是很驚豔的覺,但就像楊糕說的,翡翠湖勝在湖多、富——大概就是從綠到藍之間各個的鹽湖都能一次看見。
“我們沒去的那個察爾汗鹽湖就是類似這種。”楊糕說著在一個綠的湖前給陳睦拍了一張,然後低頭看品,“眼絕,就是不太出片。”
“眼好看還有不出片的?是你沒拍好吧?”陳睦說著也湊過去看看——知道楊糕說的不出片是什麽意思了,其他地方有些水質不好的臭水子也能拍出這個效果,橫豎都是綠水。
所以後面拍的時候就是盡量讓背景裏帶到其他的湖水,甚至有的湖中同時存在藍綠兩,拍出來十分神奇。
陳睦看著看著就有幾分異樣的覺,仿佛被這個景喚起了什麽年回憶。
終于想起來了:“你看過《馬》嗎?”
“那是什麽?”
“就是小時候點播臺經常……算了,當我沒說。”
*
隨著太繼續下落,相機裏便再拍不出任何湖水的了,湖面變得鏡面一樣,所過之盡是太的餘暉。
陳睦和楊糕也不再往更深走,找了個較高的鹽堤坐下來看落日。
是個值得記錄的景,楊糕等著最後一班小火車返程的空檔,拍下了落日下湖水、游人和火車的剪影。
然後剛把相機從臉上拿下來,便聽見耳朵邊傳來一聲嘆息:“要不還是走吧。”
“啊?”這是楊糕沒想到的,他覺得這很,還以為陳睦會很喜歡,“現在嗎?我們好不容易進來的,而且都已經等到這會兒了。”
他環顧四周——那些同樣奔著翡翠湖日落來的游客都專心地看著這風景,甚至有在接吻。
看得楊糕小臉一紅,趕轉回頭來。
陳睦其實也覺得就這麽走了有點虧,但是日落這種東西,在特定的時候看著總覺得不是滋味。
撓撓頭:“看也能看……但就是覺得看著不太舒服。”
楊糕一下就明白了:“傷春悲秋?”
他用最八卦的語氣說著最傷心的話:“是不是又想起徐來啦?”
“……我可謝謝你。”陳睦又裹了裹的披肩,像裹一件軍大,“你要不提我還真想不起來他。”
這話倒讓楊糕開心了一下:“真的假的啊?”
“不是你說的嗎?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事,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陳睦把他的原話複述了出來。
但楊糕早就不記得了:“我哪有說過這種話!”
陳睦扁扁,懶得跟他掰扯。
楊糕卻借機又把屁往邊挪了一下:“哎姐,那你既然不是為了,那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陳睦知道自己又被打聽上了,但有擺追問的獨特技巧:“你知道嗎?其實我也跟爸媽大吵過,可能比你這個吵得還兇。”
楊糕聽得一怔。
他毫沒覺得陳睦是在岔開話題,反而覺得這是在跟他掏心窩子了:“真的嗎?你也吵過?”
“對啊,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長過程中這是難免的嘛。”
“那你後來跟你爸媽和好了嗎?”
“那得看什麽和好。回到以前那樣,他們是親親老媽、親親老爸,我是他們的寶貝兒這樣嗎?那不可能了。”
陳睦這話讓楊糕的心涼了半截:“不可能了嗎?”
“當然不可能。難道我永遠是襁褓裏那個小寶寶嗎?難道我會一直那麽聽話,以滿足他們的要求為己任嗎?”陳睦聳聳肩,眼睛依然看著天際的太,“如果一定要這樣的話,那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孩子,我就是個混蛋白眼狼。”
好激烈的用詞,說得楊糕心驚跳。
但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尤其還正在叛逆行為中的,實在是很難抵擋這個,于是驚訝之餘眼裏還流出幾分藏也藏不住的向往。
他嘗試著問:“那你不難過嗎?你連跟自己的爸爸媽媽都不親了。”
“難過……?確實難過,但又能怎麽辦呢?”陳睦說,“我本來也不是什麽老實孩子——我一直覺得爹媽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這不孝順,這窩囊廢。”
太繼續下沉,靠近遠的山尖,然後被一點點吞噬掉了。
陳睦是想起了23歲那年,決定辭職為全職車手時的事。
“你現在的工作多好?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還想要什麽!”
“你就圖一時新鮮,你說你要去開賽車,可你真的了解過這個東西嗎?你有這麽多錢去玩賽車嗎?你以為靠這個東西真能賺到錢嗎?”
“你又嫌談錢俗了,那不談錢你吃什麽喝什麽?就算不說錢的事,你知道這有多辛苦、多危險嗎?本來一帆風順的人生,你到底想把自己毀到什麽地步?”
離家前媽媽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陳睦!你要非得辭職去開賽車,我和你爸就當沒生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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