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死的、會走路的魚，能是個什麼玩意？

管它是個什麼玩意！杵泥！

他定定神，避開街道正中那道長跡，大步往前追。

近了……更近了。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走著一只，魚。

一只大灰魚。形狀古怪。

遠遠看去，像是一個人拖著一條瘸，一步一蹭往前走。

“仙長，仙長！”路邊有一名年輕婦人壯著膽子追了上來，哀哀地求道，“求您斬妖除魔，救救我們全家，我什麼都愿意為您做的，仙長……”

趙煜沉下一張胖臉：“廢話說，到底怎麼回事？”

婦人哭道：“這魚不知從哪里來的，就這麼一直往那邊走，像個人似的。”抬手指著東邊，“大伙都驚奇，一路追著看，后、后來，我家小子調皮，用石頭，一下子砸沒了它半個腦袋……”

婦人驚惶地噎一聲，“可誰知，它沒死，還是在走！就一直，往東邊走！我男人見狀，也沖上去，拿鍬子砸它……都那樣了，就是不死，還在走……它是打不死的鬼，一定會報復我們對不對！”

顧夢聽得害怕，雙手去拽趙煜后腰的裳尋找安全，不料他實在太胖，布料繃得，連揪了好幾下都沒能揪起來。

趙煜給撓得后心發涼。

他大聲咳嗽：“這有什麼，看道爺我一杵子給它搗醬！什麼東西！”

話說得很滿，但當他追上前去看清了那只魚的模樣時，不一，倒吸長長一口涼氣。

氣吸一半，覺丟人，急忙抬手掩，風過指，發出了好長一聲啾鳴。

“啾——咻——”

不怪趙煜驚恐，這只行走的“鬼魚”當真是恐怖萬狀。

它缺失了半邊頭顱，出淋漓的腦髓。一鱗片和被人鏟得七零八落，骨刺斷裂支棱，后拖著長長的痕。

可它還在走。一步，一步往前走，用一殘骨在走，走得又重又穩，仿佛修羅戰場里爬回來的亡魂。

極其詭異，極其森。

難怪滿鎮子人嚇得不敢大聲氣。

趙煜連吞了好幾口唾沫。

正是頭皮發麻、渾冒皮疙瘩時，忽地，那只魚停了下來，極慢、極慢地轉過頭。

一只冰冷充無機質的魚眼，緩緩在趙煜上落定。

趙煜：“嘶——啾！”

被它盯上的一瞬，當真是寒氣直沖天靈蓋！

顧夢駭得嗓音凄厲：“師兄它在看你！”

“不。”趙煜一下一下倒氣，“它沒看我，只是在看我的道袍。吾乃堂堂太玄宗弟子，它怕了。”

顧夢：“師、師兄，它，它朝你過來了！”

“不。”趙煜淡定，“它肯定是看剛才那婦人，那婦人自己說了，全家和這魚有仇。”

顧夢：“……”

能覺到，一只獨眼正直勾勾盯著趙煜，哪怕藏在他后，也能覺到那無比恐怖的注視。

越來越近了。

它沖著趙煜而來，作看似緩慢，實則晃眼就到了面前。

它用斷裂的骨刺勾住了趙煜的袍，發出極其刺耳、像是金屬刮頭蓋骨的聲音。

“啊啊啊——快，快打它啊！”顧夢尖，“師兄，你快打死它！”

趙煜如夢初醒。

低下頭，對上一只魚眼，頭暈目眩。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掄起藥杵搗下去的。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終于，世界安靜了。

趙煜渾發寒，發叢里爬滿了冷汗，不敢低頭去看地面的污漬，拉上顧夢，杵飛離了五福鎮。

一路靜寂如墳。

直到見太玄宗的浩然廓，趙煜總算是緩過了一口氣。

他努力挽回尊嚴，直著嗓子向顧夢解釋：“師兄我當然不是怕一條魚。就是、就是不知怎麼地，看著它那個氣勢，我想起了大師兄，一時間有點心有余悸……嘿！嘿！”

瞄一眼，見顧夢不信，趙煜絞盡腦，“你看它行走的方向，朝著咱們太玄宗，沒錯吧？嘿，我能怕一條魚？”

顧夢：“……”

顧夢眸一轉，忽地尖聲驚：“你，你上！它在你上！”

趙煜頭皮麻炸，順著視線一看，果真看見兩排魚牙咬在自己肩膀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之后，二人一藥杵直通通栽了下去，撞碎了太玄宗山門半面匾額。

“砰！”

*

“砰。”

篝火堆里出火星，石壁上兩道影晃。

“你真是。”

李照夜漆黑的眸子里亮著兩點火，他微偏頭，視線落向握在手中的劍，“總拿劍對著人，不覺得很沒禮貌？”

略微思忖了一下，松開手指，把劍放在旁。

隔著火堆，他沖笑。

“早這樣多好。”

李照夜笑起來總是很囂張，好看到咄咄人。不像此刻，笑意不達眼底，在火里冰涼。

他微笑著，傾，突然向靠近！

“一直盯著我就有用嗎？”他問。

警覺皺眉，手指一想要撈劍，忽然無力地下。

嗓音微啞：“你……什麼時候下的毒？”

他瞥一眼火堆里蒸騰的熱氣，彎起眼睛笑：“也不想想府里哪來的樹——我備在上的。你靈力耗盡，抵不了這卸甲之毒，沒力氣拿劍了麼，那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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