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溫楚楚隨著甦府下人來到明月軒時，甦長樂就坐在羅漢床榻上，滿臉好奇，睜著大眼看著，襦下的腳還晃啊晃的。

儼然又變回那個初京時，什麼禮儀規矩都不懂的野丫頭。

溫楚楚愣了下，面上眼眶漸紅，心底卻不由自主地掠過一快意。

“樂樂，”溫楚楚來到面前，“你可記得我了？”

今日帶了許多東西來，有裳有首飾，還有許多溫父尋來的珍奇藥材，全都是要給甦長樂的。

溫楚楚︰“對不起，都是那日馬兒突然發了狂才會害你變這樣，我一定會想辦法為你尋來神醫治好你的。”

神愧疚，看不出半點毫綻。

甦長樂看著半晌不說話，答非所問︰“娘和爹都已經跟我說了，我還是不太相信一睡醒我們都長大啦。”

彎著眼楮笑道︰“你真的是溫楚楚？你變得好漂亮啊！”

溫楚楚面微紅，的笑了下。

出生於名門族，是實打實的大家閨秀，容貌雖不及甦長樂出挑，但嫻靜溫婉，氣質出眾，天生上挑的角，不笑的時候就像是在微笑一樣，充滿親切。

甦長樂撐著下，致的眼眨眨，慢吞吞的說︰“不過沒我好看。”

溫楚楚邊笑意微僵。

輸給甦長樂，一直是心底的一刺。

甦長樂不過是一個在邊關長大的野丫頭，憑什麼一來京城就讓大齊最優秀的兩個皇子都爭著要，最後就連京城第一人的名號都讓給佔了，而從小被眾人追捧的卻只能當陪襯。

溫楚楚見到甦長樂傻呵呵的看著自己，角再次勾了起來︰“樂樂為京城第一人，我自然比不上。”

“真的嗎？我現在是京城第一人了？”甦長樂興的看著，“那日我照了銅鏡，發現我真的一覺起來就長大人，還變得比以前好看許多。”

溫楚楚垂眸，眼中掠過一抹與溫婉氣質不相符的輕蔑。

甦長樂以前雖然俗了點，卻不曾這般傻模傻樣，口無遮攔，完全不懂人事故。

確定甦長樂就如同之前臆測那般，並非只是忘了七歲以後的事這麼簡單，恐怕連腦子都摔壞了。

溫楚楚轉頭吩咐丫鬟將備好的裳及首飾一一取出，拉過的手，親昵地拍了拍手背︰“這是我們之前一塊到永德布莊及玲瓏閣訂的裳及首飾，我見你忘了一直沒有去取，便替你送過來。”

甦長樂看了眼桌上的東西，的確都是京城最新款式，是當初很喜歡的，兩人還約好要配戴一樣的首飾。

垂眸掃過溫楚楚握著自己的手，想起兩人從前有多要好，想起前世被關在天牢時，溫楚楚對說的那些話，憤怒，失，心痛，種種緒一下子湧上心頭。

突然很想問溫楚楚，問為什麼要這樣騙，就為了一個沈季青，至於嗎？以前也曾問過溫楚楚喜不喜歡沈季青，明明說喜歡的人是的太子表哥沈星闌。

可甦長樂又很清楚的知道，問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無論如何跟溫楚楚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既然他們要這般虛假意，那麼也不必以誠相待、付出真心。

溫楚楚見突然紅了眼眶，看起來很難，不錯愕地看著︰“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甦長樂了眼前的首飾，接著將裳抱進懷中，低下頭，笑容赧︰“我之前還一直不相信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今日看到你為了我特地送這些東西過來，我突然就覺得自己之前太壞了，居然不相信你。”

溫楚楚聽見的話，想到兩日後的慶功宴，心底陡然升起一罪惡。

“我……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甦長樂抬頭看。

的眼眸單純又乾淨，看上去無比清澈，溫楚楚對上那雙全然信任的眼眸，下意識的撇開目，突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行，不能說，早就下定決心，豈能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要是同甦長樂，就只能當沈季青的側妃，一輩子都只能當甦長樂的陪襯，被踩在腳下，永無出頭之日。

溫楚楚咬了咬，把幾乎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甦長樂見久久不語，奇怪道︰“你要說什麼，怎麼說到一半又不說啦？”

溫楚楚笑笑︰“慶功宴那日，剛好是四皇子的生辰，樂樂之前繡了一個荷包要給四皇子，那日記得帶去。”

甦長樂知道想說的並不是這個，不過也不想追問，倒是經過溫楚楚這麼一提，才想起前世的確給沈季青繡了個荷包。

當初的工紅就是為他而學。

甦長樂有點忘了荷包被收去哪，溫楚楚離開之後，將跟在旁伺候的丫鬟趕出房，花了點時間才找出來。

荷包下面還躺著一封信。

那是寫給沈季青的信，兩人雖然再不久就要親，卻還是很喜歡和他書信往來。

看著信中那矜持中帶著，中卻又充滿意的字句，再看著那些和沈季青十分相近的字跡，甦長樂諷刺一笑。

是呢，的字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紙窗偶有秋風過的聲音，明月軒，廂房，小姑娘低著頭，不不慢的撕起手裡充滿意的書信，再從容優雅的將荷包剪個爛碎。

※

皇城

太子凱旋，宣帝大喜，一連數日都留宿儀宮。

“聽說太子慶功宴的帖子也發到了相府。”宣帝這日到儀宮時，林皇后正坐在羅漢床上，低著頭繡著要給皇帝的寢。

林皇后放下寢，嗔地看了宣帝一眼︰“慶功宴那日是四皇子的生辰，皇上忘了臣妾可沒忘，帖子遞去相府，還不是為了我們的兒子。”

宣帝是真的忘了。

他朗聲一笑，坐到林皇后旁的羅漢床榻，一把將攬進懷中。

林皇后保養得宜，雖年近四十，容貌卻不減當年，白皙，風韻猶存。被宣帝抱進懷中時，清秀的臉龐一紅，長睫輕掩，得恰到好。

宣帝最喜歡這的小模樣，低頭輕啄的，才又說︰“的確是朕的不是，還是皇后想得周全。”

“只是甦長樂落馬摔到了頭，聽聞行為止舉比七歲小兒還不如，讓出席慶功宴怕是不妥。”宣帝面上笑意淡了些，“還是別讓來了。”

林皇后靠在宣帝懷中，輕聲道︰“以後是晉王妃，還得掌管整個王府，要是連這小小的慶功宴都無法出席，那往後的日子該如何是好。”

“那樣要如何掌管王府，”宣帝輕笑，搖頭嘆息，“可惜了。”

“朕還是再給老四找個門當戶對的正妃……”

宣帝話還未落，就被林皇后曖昧的按住︰“皇上。”

人眼如，聲甜如，這話說到一半突然被打斷的不快，隨著帝王眸加深，淡了許多。

“臣妾知道皇上對季青的疼，可季青一直喜歡樂兒喜歡得，更何況，要是樂兒一出事，季青就和解除婚約，那他豈非了負心漢。”

宣帝沉片刻，頷首道︰“罷了，到時慶功宴上，朕再瞧瞧的況究竟如何。”

這頭儀宮的帝後正濃意，那頭晉王府裡的沈季青卻被困在詭異又莫名的夢魘之中，怎麼也醒不來。

這個夢很真實，真實到他仿佛親經歷一般。

夢裡他依舊和甦長樂虛假意，他同樣不喜歡甦長樂，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想利用，只是慕自己的滋味。

夢中的甦長樂沒有失憶，和以前一樣被他哄得團團轉，又蠢又傻。

沈星闌心心念念想著的人卻滿心滿眼只有他，不甘至極卻拿他無可奈何，那滋味實在是說不出的妙。

慶功宴上的計劃非常順利，然而當他真的親手將甦長樂送上沈星闌的床，當真的了沈星闌的人時，夢裡的他卻有一種所有被人搶走的憤怒，不止心裡像被塞了一團棉花，難得要命，甚至還覺得後悔。

後悔？他又不喜歡那蠢丫頭，怎麼可能後悔。

沈季青覺得這個夢既荒唐又可笑，他卻如何也擺不了，一整夜都在夢中掙扎沉浮，深刻的痛苦與後悔在夢中如藤蔓般，瘋狂蔓延到全每個經脈，沁進骨髓，疼得他神魂俱凜。

翌日。

像是為了印證夢是假的一般，早膳過後，沈季青便迫不及待去相府找甦長樂。

他想看看，見到時，是否也會有夢裡那樣的意。

夢裡的小姑娘如他的計劃那般，婚前失貞沈星闌，哭得撕心裂肺，悲慘得他心生罪惡，讓他頭一次知道何為疚，何為心疼，何為……不舍。

沈季青一點也不相信期盼已久的大事了之後，他第一個念頭居然不是喜悅，而是憤怒和後悔。

他在大廳等甦長樂，卻見管事去了又回，面有難地說︰“王爺，姑娘、姑娘說不想見您。”

這還是姑娘第一次將王爺拒於門外。管事不安的掃了四皇子一眼，見他依然面若春風，微微的笑著，這才松了口氣。

沈季青著茶盞的手指驟然收，指節有些泛白。

半晌，他慢條斯理的放下茶盞，溫潤淺笑︰“無妨，樂樂不想見本王，本王去見便是。”

作者有話要說︰　　沈星闌︰看來眼楮也得挖了。

沈季青︰我都還沒看到人。

沈星闌︰想也不行，孤的囡囡只有孤能想孤能看。

沈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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