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同一時刻,姚寒江和大儒士胡燃冬聚在了陳元初的書房。房燃了西地特有的梧桐影木,香味清冷偏淡。解乏,沁人心脾。
“劉賓白已誅,只是沒想到顧三這刺頭孩子在野芙蓉門口大聲嚷出來了。”
野芙蓉門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西地最是繁榮人流鼎盛的地方,這一嚷,用不了多時,西地大半地方都知道四皇子派人殺顧家三郎後遭強勢反殺。無論真相如何,這四皇子都被卷進了這場風波的中心。
“盡會給我惹事。” 這話聽著和好不沾邊,可姚寒江那張有了皺紋的臉上約出驕傲。旁人或許看不出,卻是瞞不過對他了解至深的陳元初和胡燃冬。
兩人齊齊笑出聲來。
胡燃冬道,“有些事,也只有顧三這個刺頭才能幹好吶。無論他出于何種目的,這一戰,解氣極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這一撞,無論怎麽定義,都是大皇子勝了,并且明晃晃地顯于衆。那日後,想要來西地尋麻煩的,自然會掂量。
姚寒江亦有同,但此番善後,怕是要廢些功夫了。
陳元初仿佛讀懂了他的想法,低低一笑,“永遠不要小看年人。”
姚寒江:“殿下此話是何意?”
陳元初:“本殿覺得三郎可能已t經想好了如何善後。”
姚寒江不太相信,這刺頭孩子還有這腦子?
還沒來得及言語,陳元初闔上了手中卷宗,又道,“不信吶?那且走且看,但今兒顧三替我等出了口氣,無論如何都是要護著他全而退的。”
陳元初這般說道,姚寒江總算是安下心來。大殿下智多近妖,他一旦手,這事兒總能妥帖了結。
陳元初又睨了他數息,俊臉上的笑容忽而斂去了些,“如今老四公然將手到了西地,怕是聖心有變。”
至是帝都局勢給了衆人他陳元初有可能卷土重來的錯覺。
胡燃冬聞言,眉心一凝,“殿下此話怎講?”
陳元初沒有說得很細致,只是道,“從此刻開始,做好隨時回帝都的準備。”
“長汀的産業,務必快些尋到良主,幾位候選人可都通知到了?”
立“長汀” ,穩西地。
這話是徐錦歌對陳元初說的,那時候夫妻兩人剛被貶西地,本不知道今生今世還有沒有機會重回帝都。為了讓自己過得寬裕些,也為了反哺這片將徐錦歌養育長大的土地,兩個人在一個雲薄星月爭輝的夜裏,鋪展開了西地輿圖,第一次讓“長汀” 二字落于紙面。如今十年過去了,長汀二字雖未廣為流傳,但隸屬于它的産業涉農涉商涉禮樂,默默地推著僻冷西地繁榮有趣起來。
胡燃冬和姚寒江愣了愣才向彼此,眉眼間有微弱笑意迸發。片刻後,胡燃冬答道,“應該都在路上了。”
蟄伏這麽久,他們終于等到了再度崢嶸天下的資格。不為榮華富貴,不為權傾天下,只為這清貧而廣袤絕的西地走向繁盛,只為人可真正為人,而不是迫于權勢為草芥為浮萍。
縱觀帝王五子,大殿下陳元初最是仁善,才與治國之天下聞名,必良主。
後續,三人又聊了一陣。到了用晚膳的時辰,家中老管家霍七來喚了。
陳元初應了聲,轉而對胡姚二人道,“若是沒別的事兒,留下一道用膳。”
胡燃冬欣然應下。
姚寒江卻拒了,“我得去瞧瞧那刺頭,來殿下您這前我去了趟他的小院,有一染了的裳。估計是狙時了傷。”
看著不是一般的傷。
不親自去看看,他實在放心不下。
胡燃冬:“應當的應當的,我也隨你......”
畢竟是自己看大的孩子,胡燃冬一聽姚寒江的話,眼底陡然有焦急氤氳開來。
豈料話還沒說完,就給陳元初低而和的聲音阻斷。
他是對著老管家說的,“咱們小殿下,可是去尋顧三了?”
不問,他這老父親也知道。
做了春花糍這樣的好東西,怎麽可能得了顧三?
果不其然,老管家于輕笑中,“回殿下,郡主確實給三送食盒了。”
陳元初無奈地搖了下頭,轉向姚寒江,“你也跑了一天了,安心用膳吧。其他的,給夕夕。”
“關于馴野馬一事,小姑娘比你做得好。”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本殿喚姚家兩兄弟過來詳細問問。”
陳元初沒那麽擔心,若是真有事兒,暗中守護顧紹卿的姚家二兄弟早就來報了。
姚寒江聽完,沒多糾結,只因認同陳元初所言,“聽殿下的,二姚就莫喚了。”
防線就一直于暗罷。
再則大殿下所說一點沒錯。過去的那些年裏顧三也有傷重的時候,他自己一直是那種無所謂的態度,就是明兒死了他大概率也能平靜接,但小郡主不允許。
次次盯著他讓太醫看,細致地養著。
這法子,也是多年不變,概括兩字,那就是纏和倔。沒有任何新意,可次次都能達自己的目的,說來也是奇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小殿下,雕玉琢一般的兒,有誰能對狠下心?他不能,顧三自然也不能。
“那走吧,今兒我們三個喝幾盅。”
“殿下今兒準備拿什麽酒招待我和老胡?”
“陳年槐花釀可好?”
“當然好。”
“等的就是這句吧?”
*
顧三對陳府書房發生的一切全然不知,闔上門口,他拎著食盒徑自往廳裏走去。行進間,他的目又一次落至食盒面上。
輿圖。
哪一片地域他不知,但他確定,這畫出自陳夕苑之手。即使用最挑剔的目都無法否認畫得極好,每一條曲線和彎拐都藏著磅礴之氣。這不是第一次在食或是面點上畫東西了,但畫輿圖,尚屬首次。
回到廳,顧紹卿將食盒放在了桌面上。去盥室簡單洗漱,洗去了一污,又草草地為傷口上了藥綁回繃帶,他終于換上了幹淨衫。每一回出任務,他最喜歡的時候就是如當下一般的時刻。他幹淨,放松,不會沾染任何人的氣息和污。接下來他該做的,就是回房休憩。不說多歡喜,也該是眉舒眼展。然而今日,他未能夠。
即使人躺著了,眉心還是擰著的。
緣由幾何,他一清二楚。
陳夕苑這大倔種眼下所做所為跟迫他就範沒什麽分別,但凡換個人,他定是將徹底抹殺好幾回了。
只可惜,不是旁人。
是陳元初的兒,而他了陳元初那麽大的恩......
時間如水晃,向前漫開。
顧紹卿平躺,著房上梁木,于沉寂中同自己對抗,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抗陳夕苑。
一刻鐘後,他翻下床,俊臉似在冰裏淬過,滿心自厭。他疾步往門口掠去,那架勢仿佛是要去跟人幹架。
開了門,一切一如他所想。
人兒坐在他的門檻上,拿著截爛木頭擱那兒雕,雕的什麽還不明晰,但整個人,只需一眼他便篤定知曉是極為平和、甚至是的。
“......”
顧紹卿心裏窩著火,那臉定是好不了了。
“郡主,坐......”
哪知才喚了一聲,小姑娘便扭頭看向他,水一般的眸子被驚喜點亮,
“哥哥,我可以請太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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