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沐浴重修舊好

寧悠心裏頭無奈又無言，一陣陣地覺得心累。可是有什麽法子？這得沒邊兒的男人就是細不到這份上，能一下就揣了的心思。他也未必是不把當回事，就是如預料的，本想不到這上頭罷了。

還能怎地，讓他自己去悟著？那只怕是又像前世一樣，悟得了歧途了，最後了那麽個別扭冷的模樣。

如今早是明白了，心裏怎麽想得、對他有什麽怨言、往後要他怎麽樣，非得給他一字一句地說清楚不行。

噎了一會兒，待緒平複下來，著他道：“殿下，妾不是因為您這句玩笑話才覺著委屈，才這般傷心。”

“那還因為什麽？”

“妾知道，妾沒有在出兵這事上站在您這邊讓您很是傷。可那日您那般說，妾如何如何不理解您、如何地人雲亦雲、您如何地失，亦是像在妾心裏頭了把刀似的，妾心疼得滴。”

趙虓一聽這又提上這回事了，以為還是要勸他收兵，一時不耐煩起來，“這事兒已經定下了，你不要再想著我回頭或是怎地，也別再提這茬了，我不願聽。”

寧悠嘆聲：“您能不能先聽妾把話說完。”

他瞪片刻，瞧著剛哭過還紅著的眼睛，終是聲道：“好好，你說，我聽著。”

“妾是錯了，錯在沒有信任您，錯在冷了、傷了您的心。可妾為何這樣，您又可曾想過？”

“為何？還不就是被張德謙一番口舌說服的？”他篤定道，“他現在該知道，我做的決定他們左右不了，更不可能從你這兒左右。以為把你牽累進來好像就能拿我似的。”

“非是如此。您怎會是那種好被拿的？妾也不盡然就是被旁人說服。妾只是因為太在意您，所以無法不勸服自己去接旁人的說詞，您能懂嗎？”

他凝了一會兒，琢磨著的話，“你是想說，你這是關心則了？”

“若不是如此，妾何須鬧到與您離心離德、為您所厭棄，也要堅持勸您？只當事不關己，與您恩不疑難道不好？妾恰是與兩位大人一樣，憂心于您，才不能不關心則，如熱鍋之蟻！何況，妾是您的枕邊人，只比他們二位更惦著您，更擔心您。”

他聽完摟著想了半晌，才是憋出來一句：“我怎會厭棄你？”

說了那般多，他就只抓住了這麽個字眼？

寧悠急得沒法兒地推他膛，“殿下！您倒是聽明白了我說的沒有？”

他嘿嘿一笑，親的，“當然明白了，這還有什麽不能明白的？你是遠甚旁人地護著我、關切著我，天底下屬你待我好，我知道。”

“那往後咱們就說定了，妾自當毫無保留地理解您、支持您，但您往後也得理解著妾的憂慮。縱使您不能反過來關懷、安許，也不許再跟妾置氣、冷戰，甚是連見也不見了。夫妻哪有隔夜的仇？當日裏的爭執就留在當日，往後再不許過夜，好不好？”

趙虓一撇，咕噥道：“你這左一個不許，右一個不許的……”

寧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說詞好像是有些逾距了。除了今上，誰敢對他用這等勒令指使的字眼？可卻一點兒不想糾正，從前都是他不許這不許那的，就不能容也不許他一回？

什麽也未說，眨著眼著他，等他答複。

他沒轍道：“行，記著了。”

便歡喜地撲上去抱住他，他將納懷裏，嘆了聲，“上輩子欠你的。”

寧悠一樂：“也沒準兒。”

他著，著聲在耳邊道：“再我疼一回。”

“方才在室裏不是來了一回了……”

完事後，得沒勁兒，虛地掛在他上。他也總算是累了，托著在牆上，著氣歇著。

兩人靜靜擁了半晌，寧悠緩過氣來，了他後背一把，才發現一掌的漉，也分不清是汗還是水。

頭挨在他肩頭，著聲道：“您再下去泡會兒吧？這上定是不的汗，頭發也了，該拆開洗洗。”

趙虓在臉上咬一口，無賴似的拿胡茬蹭：“你幫我洗。”

寧悠被紮得，一時覺著他像個孩子，笑道：“好，妾伺候著您。”

他回了池子裏靠著，寧悠便了，坐在池邊兒為他拆去發冠，將他的黑發散下來，又取了木盆舀上水打，塗上香皂勻在發上洗，再用十指著頭皮輕輕打著圈按。

香皂中的檀香與郁金香味道隨著水汽蒸騰，漸漸濃郁，彌漫周圍。恰好的力道一下下按在頭顱位上，趙虓疲憊消弭，通松乏。

寧悠聽到他呼吸漸沉，不一會響起細微鼾聲，竟睡著了。

于是慢慢放輕作，直到停下。

平他發際，低頭細細端詳這張一度被畏懼的狠厲面孔。蒙著灰翳的左眼被遮在眼瞼之後，淩厲之淡去，只剩那道疤孤零零地橫亙其上，忽地人心憐。

他鋒利的眉與骨，拂過他肩頭手臂骨骼，中輕，久不能平複。

他十餘載沙場，三百六十日備戰，夷寇殪徒，不辭死，以命捍國。而今，又是要義無反顧地往當年給他留下這目驚心印記的地方去了。

泡完湯出來，天兒還早著，日頭斜去，正是下晌裏最熱的這陣子。

寧悠要回小書房，趙虓嫌熱不依，“跟我上涼房納涼去。”

他口中涼房指得便是這後園子裏湖心上的水榭，通過敷設水管將水引上屋檐，自頂上傾瀉下來，在四周圍形一道道水簾，便可帶走午後暑熱，使得水榭涼爽怡人。是故稱作涼房。

馬友雖是人一個，別說倒是相當地懂生活有趣。水榭被三面水幕掩在其中，檐下掛了竹簾紗幔，飄飄渺渺、朦朦朧朧之間，賞著湖夏景，映日荷塘，清風徐來，菡萏搖曳，好是悠然自得一。

趙虓躺著枕在寧悠上，吹著風，著著的肚子，愜然嘆道：“這地兒甚好，待回去了，咱們在王府仙玥湖上也修這麽一。”

寧悠從果盤裏一顆杏塞他裏，“您還是莫大興土木了吧，藩國那麽些地方等著支度委積，哪能把銀兩花費在上？”

趙虓將杏吃了，核兒含在裏道：“怎就樂了？我這些年夠是節儉的，王府連一次翻修都沒有過。你再去看看老五老七那幾個，呵，那才個驕奢逸。我去年聽說，老七把他那夜壺上邊兒都鑲了一串寶石，真個荒唐。”

寧悠手到他邊兒，讓他吐核出來，“您是大靖的肱骨脊梁，怎麽跟吳王他們比起來？妾心裏頭他們跟您從來都配不上放在一起提的。”

“我不管，回去了就讓工正所辦著。你不是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的，到時候讓他們在周圍弄上一圈花圃子，種些你喜歡的牡丹、芍藥之類的，攀上些青蘿藤蔓，湖心裏就多種些荷花，鋪上一大片。”他已然是遐想上了，得意地一砸，“待了夏，咱倆就在這小天地裏讀書納涼，豈不哉？”

寧悠卻很現實：“修這的錢從何而來？”

趙虓不大開心：“不是，就修個水榭要多錢？我偌大個藩國，堂堂一王府，連這點兒錢拿不出來，也不怕人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