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秋狩共襄盛舉
秋夜深深,趙虓送走了賓客從前頭回來,喝得有些晃悠。在前頭打著燈,王淮跟在後頭,怕他踉蹌又不敢扶,手在旁邊虛懸著。
趙虓就是這脾,只要不是斷了走不路,那是絕對不可能允許誰扶著他,有損了他的威嚴的。
但今兒寧悠一迎上去,他就勾過肩頭把攬在了臂彎裏頭,“鹿兒扶我。”
他半個子的重量都過來,寧悠差點沒站穩,勉強撐著他,瞥他一眼。雖是一的酒氣,可瞧著實在不似喝得站都站不穩的樣子,何況,方才不是還走得好好的,這下怎就忽然走不了了?
心下納悶,“殿下這是醉了?”
他嗯聲,“醉了。”
寧悠了然,在他腰間擰一下,“您就欺負妾吧,這不是好著呢,裝醉!”
他大笑著站直子,“騙不住你。”
“真醉了站不穩,妾也扶不住您啊。”
“也是,我這演得有些拙劣了,下次改進。”
還要待改進了再欺負?這人,有時真是孩子似的捉弄。
寧悠從扶著他的腰改為拉住他的手,“大人們都送走了?今兒晚上都還用得開懷吧?”
他一笑,“開懷得很。宋捷那廝喝多了,跟左雲廷爭論起來他兩人誰的騎功夫好,爭得是臉紅脖子,誰也不服誰。”
宋捷是順安府的按察使,一個文臣怎麽偏要與武將爭起這個來?那不是以己之短攻人所長麽?何況左雲廷是誰啊,總兵元帥左志忠的胞弟,兄長驍勇,這弟弟也不遑多讓,他宋捷怎比得過。
寧悠道:“他何苦跟左僉事比這事?真是喝多了。”
“他就仗著以前在泗安帶過幾年兵,練過些許,就敢跟人家板了。那左雲廷是個吃素的?能認這事?”
“所以是分出個高下了麽?”
“酒桌上怎麽分高下?要分不也得到馬背上比試一二才知道?”
“那倒是。”
“有人建議他倆明兒就出去校場來一回合,這可鬧得我也手得不,想了想幹脆過些日搞上一回秋狩得了。既全他二人,給他倆個較量的機會,也剛好算是為寅兒周歲慶祝。”
秋狩?下月中就要冬闈了,這時候這麽興師衆的帶文武狩獵是否有些不合時宜了?這又得是一筆多大開銷花費?
寧悠出言勸,但還沒張口就被他堵了回來:“你不許不同意啊!這事我已許出去了,就這麽定了,你反對我也要辦。”
“妾還什麽都沒說呢。”
“我看你那表就是要攔著我。”
寧悠只得把勸言咽了下去。
回想下,他就藩這些年裏似乎真沒搞過幾次狩獵,他從來也不是貪玩樂,整日裏縱聲的荒唐國主。反倒一直是舍生忘死,勤勤懇懇地為藩國百姓之安寧征戰,為生計百業而勞碌。
他可算是個勵圖治的好藩王了,所以這些年順安府的員換了兩茬,來去這麽些人,與他相都很融洽,也都對他很是欽佩認可。他要搞什麽大作,連馮國棟這樣的老古板都是買賬的,更從來沒發生過像江越按察使孟芾與吳王府右長史兩人聯合上奏朝廷,直諫吳王趙豫行跡不端、橫行鄉裏這等事。
趙豫是得罪了這兩人還是真的在藩國胡作非為不知道,只知道趙虓這些年的確是很累,也的確是辛苦。難得他停下忙碌的腳步,稍稍玩樂一下,哪裏忍再阻攔呢。不就是錢麽,花吧,只他痛快開心,比什麽都重要。
順安之地,自西南向北被長廷山三面環抱其中,天然位居戰略腹地。趙虓麾下三所親衛便是得名于此。這時節裏,巍巍長廷山巔已有了積雪,山腳之下秋景暮,千層萬,一地碎金。正是秋意濃重,遠眺甚有幾分蒼涼蕭瑟。
初一這日恰是癸酉,五行劍鋒金,益兵鋒。且天氣晴好,溫度適宜,典儀正遂選定此吉日,于長廷山南麓的小口子獵場“囿”舉辦趙虓就藩以來的第三次秋狩。
這番上去比試的除了當日板的宋捷、左雲廷二人,還有都指揮使唐文進等地方屬,長廷衛李懋、李弘、羅鉞及上直衛高恕、常淩、孫思勁、謝邈等幾十獵手。寧翊也被趙虓喊來上場玩玩,至于他自己,當然也要松乏松乏久未活的筋骨。
其他文武百在山腳下空曠設席共襄盛舉,寧悠和寅兒理所當然到場一同觀禮。
幾百名冀軍騎兵著統一嚴整,持弓矢于藩王殿前列陣。鼓角爭鳴,旌旗獵獵,場面一時聲勢浩大,盡揚國威。
趙虓用赤箭標,臨發令前,寧悠為他整理裝,他豪言道:“今兒你和兒子看看,我定然拔得頭籌。”
寧悠知道他確實厲害,但就算不厲害,人家也非得讓他顯得厲害。司署裏的確有那愣頭青沒眼力見兒的,但今日一個也沒上場,上場的都是人,怎可能把他比下去。
便拍拍他:“妾知道您箭高超,肯定能力衆將奪魁。但今兒您也讓讓他們,總是您取勝,也沒意思不是。”
“讓?”他一擺手:“我這兒就沒有讓的說法。方才不也定下了規矩,不準他們讓我。”
他說了人家就真照著來麽?也罷了,管他讓與不讓,不就是個盡興麽。他狩得開心快活比什麽都重要。
寧悠遂不多言:“好,那您小心著。”
趙虓把左聿和金韜留給寧悠,只帶王福和其他殿前侍衛司十餘人馬在邊。大隊人馬浩浩地出發,前有導騎手持圓、高擎紅旗領路,獵手們各個是著翻袍曳撒,腰系革帶,腳蹬皮靴,佩長刀箭囊,軀赳赳。後邊不僅跟著大批扈從跟著撿分統計獵,還有人帶來獵犬、鷹鷂、猞猁輔獵。
狩獵帶著這些猛禽猛,歷朝歷代皇家秋狩都有此傳統。
前些年西域進貢了兩只獵豹,聖上留下一只,另一只便賞賜給了趙虓,至今還在王府閑廄司豢養。趙虓不怎喜這些,新奇了一陣也就扔著了,只偶爾帶出去它跑跑。如今那獵豹給喂得也飽暖懶惰,莫說打獵了,丟給它只它都懶瞧一眼。
趙虓前些日去看它,直是嘖嘖搖頭:“你倒比我過得滋潤多了。”
今兒他自然沒帶這貓,只一張弓,一把刀,縱馬如飛龍,放矢如流星。剛一出發,就率先挽弓下百丈空中一疾飛而過的飛鳥,先博頭彩,引得百門振臂高呼,大王真英雄也。
寧悠抱著寅兒遠觀,目睹這彩的一箭也是尤其激,對小家夥道:“瞧你爹這驚世一箭,往後你大了,也要像你爹這般練得真本事出來。”
寅兒懵懵懂懂,尚不理解這話的含義,只聽到“爹”這字眼,用不太清晰的口齒附和:“爹爹!”
趙虓這回將狩獵的時間短到一日,大清早出發,傍晚就回來清點收。白日裏,員們自回了各自帷帳休息閑聊,每隔一個時辰便有典儀司的至各帳通報各位獵手的戰果。
晌午時到寧悠這裏來報:冀王殿下獲野豕十五頭、鹿兩頭、雉兔十頭。
寧悠聽趙虓遠遠領先,自然歡欣,賞了錢,便去哄著寅兒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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