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找了很多人,不是不想蹚渾水的,就是借機敲竹杠的。比起來,如果傅老板肯幫忙,功率是最高的。”
“巡捕房的那位郭總長是很樂意理此案的。”
“他的名號我聽過,是一位大神探呢。但是張伯父不愿意。”趙明誠低了嗓音,“張伯父炒期貨這事本就有不合法之。要是警察介,人不一定救得回來,他的老底卻要曝了。”
“那覃家呢?他們的做得那麼大,就找不到可以幫忙的人?”
“別提了。你今天沒來,那個冷懷玉在伯母耳邊說了你一籮筐的壞話。”
宋綺年不意外。
“過去也沒說我壞話,不差這一次。”
“說你見風使舵,往日里天獻殷勤,現在看張家出事,立刻就不上門了。”
“那你一定有替我辯解。”
“當然。可有些人總是更聽信讒言。”
“人心長在膛左邊,本來就是偏的。”
趙明誠嘆:“那日過生日來的朋友,現在幾乎全都沒了音訊,找上門都避而不見。枉費俊生往日里對他們那麼大方,借錢借車,招待他們上門吃喝。”
“俊生心思單純,待人以誠,難免會被小人鉆空子。所以說,患難之際見真。明誠,你是個真朋友!”
“你也一樣。”
“告訴伯父伯母,我今天工作忙,明天一定上門看他們。”
“綺年……”趙明誠言又止。
“說吧。”
“……沒什麼。就覺得,等這事結束,我們的生活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宋綺年笑:“人生本是由一段段經歷構的。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把當下過好就是了。”
等掛了電話,外頭又有人敲門。
“怎麼又來人了,誰呀?”柳姨摘下老花鏡,朝墻上的鐘了一眼。
宋綺年有些草木皆兵,親自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
“黃小姐?”
正是前日被李高志辭退的那位黃小姐。
黃小姐還是往日那一副局促畏的模樣,宋綺年請進去坐,也不肯。
“貿然上門打攪,真過意不去。只是我過一會兒就要趕火車去杭州了,特來向你辭行的。”
宋綺年驚訝:“你要離開上海了。”
黃小姐道:“我有個姑姑在杭州,我去投奔。不說這個了。宋小姐,我來找你,是有件事要和你說。”
似鼓足了勇氣,從手袋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宋綺年。
“這個,你該看看。”
信封里裝著兩張碎紙片,拼在一起,正是一封邀請函。
敬的宋綺年小姐,我們特通知您于本月十八號早上九點來我部參加最終面試。
先施百貨裝部 新春服裝展辦
宋綺年雙目圓瞪。
“這……這是……”
“這封信是十天前寄到店里的。”黃小姐說,“李高志也收到了一封。他見你也有,那臉,難看得像被人涂了屎……”
老實人的刻薄就像米飯里夾著的沙礫,冷不丁會把牙齒給磕麻。
黃小姐繼續說:“他當場就把信給撕了,還威脅我不準告訴你,否則就辭掉我。宋小姐,我……我沒用,我不敢反抗他。但是我把信留下來了,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后來聽說了他用你的圖去參加二選的事,我就把這信封找出來了,覺得應該給你,讓你知道真相。”
宋綺年的心中正掀著驚濤駭浪。
錯過了十八號的面試,百貨公司想必將視作自放棄,所以最終選名單里沒有!
李高志剽竊了的設計還不罷休,還進一步毀掉了出頭的好機會!
連日諸多煩心事堆積在一起,委屈和憤怒相呼應,如一巖漿直沖天靈蓋。
年底家家戶戶做新,是服裝店生意最忙碌的時候。
快九點了,“小黎”還沒打烊,后面的作坊里更是忙得熱火朝天。
宋綺年在櫥窗前駐足。
櫥窗里擺著的,正是他抄襲自已的幾件參展的!
李高志的厚無恥已達到了一個新境界!
宋綺年冷笑,自前門走進了店里。
“喲!”那個素來同宋綺年不對付的男學徒正在前堂打掃衛生,見狀吆喝,“這不是宋小姐嗎?您這個時候來,還不如明天趕早呢。”
另外一個學徒附和:“宋小姐走前門,莫非今天你是客人?”
宋綺年不搭理他們,徑直穿過前堂,進后面的工作間,來到自已的辦公桌前。
重要的私并不多,用一個小小的盒子就全裝下了。
除此之外,就是厚厚的七八本設計圖稿。
這一行的規矩,學徒的作品都屬于師父,不是自已的。所以即便宋綺年辭職,這些圖稿也帶不走。
不過也不是來帶走它們的。
宋綺年尋了一個裝炭火的大鐵盆,把圖紙丟進盆里,又端著盆子折返前堂。
已經有不伙計注意到了宋綺年的異樣,一路跟了過來。
“綺年,你這是……”工領班放下手里的活趕過來,覺得不妙。
宋綺年打開櫥窗鉆進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幾套服從假人模特上下來。
伙計們面面相覷。店里還有兩個沒有走的顧客,站在一旁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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