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下尷尬了……”傅承勖嘀咕，披上睡袍，“我通常不會就這樣見客的。不過，宋小姐想必是有急事？”

宋綺年的語氣很鎮定：“傅先生，我們需要談一談。”

傅承勖攏了攏浴袍，在床尾凳上坐下。

縱使冠不整，頭發還在滴著水珠，這男人的舉止依舊從容且優雅。

宋綺年不同趙明誠那麼磨嘰，開門見山道：“傅先生，張家投資失敗破產一事，是否和你有關？”

傅承勖抿了抿，正要答，宋綺年又補了一句：“第一次見面時，你曾發誓同張俊生被綁架一事無關。但現在想來，你從沒說過，我也沒去想過，張老先生投資失敗或許會和你有關系。”

傅承勖無聲地笑了笑，道：“是。是我讓人向張老先生推薦了那個投資項目。”

宋綺年的臉頰輕微搐。

他居然這麼爽快地承認了！

“但我所做的，也僅限于此了。”傅承勖繼續道，“參投和后期跟投的決定，都是張老先生自已做的。我從來都沒脅迫他。”

“那是個空手套白狼的局，你欺騙了他！”宋綺年怒而拍案，桌上擺件一陣嘩啦響。

下一秒，阿寬推門而。但看清了屋詭異的狀態，他不由一愣。

傅承勖擺了擺手，阿寬又退了出去。

“你以為張老先生不知道那是個騙局？”傅承勖譏嘲，“他做了大半輩子生意，吃過的鹽比別人走過的路還多，他怎麼可能看不出那是騙局？那麼高的利率，那種投資模式，擺明了就是一個龐氏騙局！”

宋綺年掙扎：“是你讓人把項目介紹給他的……”

“你知道每天有多人拿著項目找我投資嗎，宋小姐？”傅承勖極難得地打斷了宋綺年的話，“這些項目里有多有可能是騙局？幾乎每個都是！龐氏騙局玩的就是個對時局的把控。局早，如果見好就收，那麼即便這是個騙局，你也賺到了錢。可如果局晚，或者如張老先生那樣，該時沒有，你就做了別人的送財子。”

宋綺年一時啞口無言。

傅承勖乘勝追擊：“你也知道，張老先生前頭是賺了大錢的。可惜他被勝利沖暈了頭，才導致一敗涂地。他這樣的人，即便沒有遇到這個項目，也會虧在別的項目上……”

“那為什麼不讓他虧在別的項目上？”宋綺年找到了反擊的點，“你為什麼要橫一腳去干預？競天擇。山林里的，是死病死還是被猛吃掉，都是它們的命。可你卻做了獵人。”

傅承勖依舊維持著傲慢：“我可從未從那個項目里盈利。我沒有拿走張家的一分錢。張老先生是輸在了他自已的賭局上！”

“那為什麼？”宋綺年終于問到了重點，“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傅承勖注視著宋綺年。他幽深如淵的眸子對著郎升騰著怒火的雙眼。

“因為你。”傅承勖承認，“因為我想結識你，宋小姐。我需要用一個辦法確保你能和我合作。”

呵的一聲，宋綺年哂笑起來。

“所以，以防我拒絕你，你便使了一個詭計，讓我倒過來求你？”

傅承勖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他確實是個獵人。他是最好的獵人。

他會讓獵心甘愿地送上門！

宋綺年搖頭：“傅先生，你的心機用在這事上，不覺得浪費嗎？”

傅承勖輕嘆：“宋小姐，這一切都不會改變我和你合作的誠意。我的出發點是好的……”

“你省省吧！”宋綺年大喝，抑的怒火猛地發了出來，“傅承勖，你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傅承勖不自覺將語氣放得更：“宋小姐……”

“你還本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宋綺年唰然起，“傅承勖，你在控別人的人生！你控了張家，你控了我。你非但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甚至還沾沾自喜。是，你明能干、有權有勢，你有能力通過控他人來達到自已的目的。我們是弱者，逃不掉被人控利用的命運。但這不說明這麼做是對的！”

傅承勖的眉心皺出一個深深的川字。

“你自詡正人君子，可你和孫開勝本質上沒有什麼區別。”宋綺年又丟出一把利刃，“他囚，你控人生。你們都是拿著社會地位和男特權為所為的人！”

“宋小姐，你誤會我了。”傅承勖也站了起來，“我絕對沒有控你的意思……”

“因為你本意識不到你做的這些事在控別人。”宋綺年冷聲道，“你想和我合作，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地來找我？只因為你怕被我拒絕嗎？不，因為你俯視我，沒有把我放在和你平等的地位上。就像小孩子玩螞蟻，一會兒放一塊石頭堵住它們的去路，一會兒放一樹枝給它們搭橋，只為了讓它們照著自已規劃的路線走。歸結底，是你不夠尊重我！”

傅承勖沉默了。

宋綺年搖了搖頭：“傅承勖，你知道什麼更讓我無法接嗎——我們是合伙人，是搭檔！我把你當作可以把后背放心付的人。我一直認為我們是平等且互相尊重的。但你不這樣想。你不試圖控我，還嚴重損害了我朋友的利益。我沒有辦法和這樣的人繼續合作下去！”

傅承勖的臉頰重重了一下，仿佛挨了一記無形的耳，眼眸霎時沉得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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