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年味越來越濃了。

這是宋綺年金盆洗手后過的第二個年。宋家的親戚們都遠在外地老家，同宋綺年他們這一房來往不多。這個年，顯然只是們娘兒三個一起過。

過去在千影門里，過年是一個極其隆重的活。不所有門徒齊聚一堂，還會有各種祭祀、宴會和論功行賞的活。

只是在那個人人彼此傾軋斗爭的環境里，宋綺年從沒覺到家的味道，年自然也過不倫不類。

而如今，是看著柳姨絮絮念著菜單，看四秀從炭盆里拉出烤好的紅薯，宋綺年便被這溫馨平靜的生活而。

門鈴在這樣的雨夜顯得十分突兀，但宋綺年并不意外。

“我去開門。”

宋綺年披上大，穿過已熄了燈的廳堂，打開了大門。

傅承勖果真站在門外。

雨有些大，他又沒有打傘。從巷子口走過來這短短一段路，他的帽檐、肩上都已了一片。

幽暗的線中，男人寬厚的肩背幾乎將屋檐下的燈全部擋住，把宋綺年籠罩在影里。他低頭著宋綺年，目順且謙恭。

“我是來正式向你道歉的。”

水滴自傅承勖的帽檐滾落在他的襟上，在上好的紡羊駝絨面料上留下一串水跡。

宋綺年后退了一步：“請進吧。”

傅承勖并非空著手來的，他手里還提著一個用防水油紙包著的方盒子，看樣子還不輕。

客廳里的火盆已經撤了，屋子里冷得很。

“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去我的工作間坐坐吧。”宋綺年道。

凌的工作間里，傅承勖不用旁人招待，自已提來一張凳子，坐在工作臺邊。

宋綺年繼續給一條晚禮服釘著珠片。

傅承勖注視著子姣好又安詳的側臉，看燈在濃長的睫下投下一片影，看因為專注而不自覺輕輕抿著的。

雨聲淅淅瀝瀝，襯得小小的工作間里更加溫暖安詳。暖意驅散了傅承勖上的冷水氣，又因炭盆里烤過紅薯，空氣里還殘留著一甜香。

“我……”傅承勖極罕見地躑躅著，斟酌著，道，“我出生的家庭雖然非常富裕，但在我年時便突然敗落。我失去了雙親，很是吃過一點苦。這段經歷讓我變得非常強大，迷權勢——唯有手握強權，才不會落任人欺凌的地步。可這又確實讓我從害者為一個施暴者……”

宋綺年沒想到傅承勖會這麼直白地剖析自已。

這種檢討，以的傲氣都做不到，更何況傅承勖的傲慢比宋綺年只多不。

“在這之前我從未為此反省過。”傅承勖坦誠道，“當你擁有了龐大的權力，你很難不去利用它來讓自已的生活更順心如意。而且縱他人是一件會上癮的事。掌控別人的命運會讓你覺得自已更加強大，好像一個神……漸漸地，我有些得意忘形。直到我遇到了你……”

宋綺年沒有抬頭，但手上的作慢了下來。

“老實說，你是第一個因為這種事對我生氣的人，也是第一個點醒我的人。你完全有權力生氣。這件事是我做錯了。我不是說以后我就不去弄權——這世道，勝利屬于強者，我依舊會手腕強，有必要時不留面，甚至有可能不擇手段——但是……”

傅承勖注視著宋綺年，目如月下的海洋：“你是我的搭檔，是同伴，我不應該那麼對你。”

宋綺年終于放下了手里的活，朝那個男人去。清亮的眼眸則像山間的幽潭。

“我保證以后會以真誠、平等、尊敬的態度對待你，宋小姐。”傅承勖鄭重承諾，“我也會以全新的角度去看待和尊重他人。我也許還會犯一些大男子主義的錯誤，希你能指出來。”

他頓了頓，最后道：“宋小姐，我并不完，但我愿意去改正。”

宋綺年又垂下了眼簾。

就這樣吧。各退一步，海闊天空。

高傲自負如傅承勖，做到這一步已出乎宋綺年的意料。再僵持下去，傅承勖走人，宋綺年只會得不償失。

“這天下沒有完的人。”宋綺年低聲道，“我也有一堆病。我們都在努力把自已變得更好罷了。”

這話說得很是圓漂亮。

傅承勖眉宇舒展，一厚重的溫散發了出來。

“所以，宋小姐，”他子稍微前傾，目專注，“你愿意和我恢復合作嗎？”

宋綺年覺得自已應該更正一個看法：如果你覺得一個強大堅毅的男人展現出無奈憂傷是最震撼的一幕，那你該看看他對你出討好的表。

“為什麼是我？”宋綺年問，“傅先生沒有去找過別的賊，還是沒有找到比我更合適的人？”

“我從來都沒有考慮去找別人。”傅承勖道。

“為什麼？就因為我是走這批古董的人？”

“這是原因之一。至于其他的理由，等到時間合適了，我會告訴你的。”傅承勖又想起一件事，“哦，對了，那個鋪子，我想以零租金的方式把鋪子租給你——”

他抬手示意宋綺年先不要說話。

“——我會在你未來三年的收里取一定比例的分紅。我想做你生意上的合伙人，想和你一起打造一個服裝帝國。就看宋小姐意下如何？”

這個合作方式很公平，也非常合宋綺年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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