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命運早就如一支箭頭，為他們倆的歸宿指明了方向。

夜徹底將大地籠罩，屋舍沒，只留滿地暖黃的燈火。

宋綺年低聲道：“說實在話，當初猜出我們過去有淵源的時候，我其實有些失。”

“為什麼？”傅承勖不解。

宋綺年有些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怎麼說呢？雖然這麼一來，可以解釋很多事。比如你為什麼一開始就對我那麼熱，你的包容，那些曖昧的態度……這一切都因為我們曾相依為命過。我很。真的。”

“但是？”

“……但是，”宋綺年輕嘆，“知道了我們的過往，我反而有一種……作弊的覺！我本以為你對我的會……怎麼說？更純粹一些？你喜歡我就只是因為我是我，沒有什麼舊的升華，也沒有其他什麼附加條件。當然，我知道是我太較真了……”

傅承勖將宋綺年用力擁在懷中。

他的在宋綺年的耳畔，說出來的話直接鉆進耳中，直達心底。

“我你，綺年。就算我們當年沒有認識，我們的故事也沒有什麼不同。我依舊會上你。”

的聰慧果敢，也的詭譎狡詐，燦爛的才華，也的無知。

的倔強堅強，也的脆弱無助。一顰一笑的風，也的天真單純……

“我一樣會上你的，綺年。”傅承勖反復傾訴，“你是這麼可！”

這一刻，宋綺年覺得別無所求。

飽酷暑折磨已久的北平城終于迎來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

雨隨風夜，下了一個通宵，天亮了都還沒停。

城里道路的積水沒過腳踝，那些泥路更是了一條條泥。

比如琉璃廠的路。

車進不來胡同，傅承勖撐著一把大黑傘，挽著宋綺年小心翼翼地走在泥濘里。

比起打赤腳的路人，他們倆都穿著膠鞋，行止尚能保持從容。

“畫在日本大使館里，可真棘手。”

宋綺年自打從傅承勖那里聽說了最后一件古董的下落，就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在咱們這一行有‘三不闖’的說法。衙門不闖，因為賊不走門……”

“你師兄才在巡捕房好生闖了一回。”傅承勖提醒。

宋綺年斜睨他。

“好，好！”傅承勖賠笑，“繼續說吧。還有呢？”

“貧門不闖。咱們不給窮人雪上加霜。還有就是軍門不闖。賊對上當兵的多半沒好下場。這日本大使館，又算是衙門，又有衛兵把守，也算軍門。一個鬧不好，還得惹出外糾紛，給國民丟臉。難搞！”

“所以江映月當時笑得那麼詐得意。”

“一直都笑得很詐。”宋綺年一嘆，“真的很聰明，還有政治才干。我沒有什麼政治野心，最大的理想不過是做大一門生意。可江映月是能在政壇里一展拳腳的人。這麼難得的一個人才，怎麼偏偏就走了歪路？”

“你們倆還真惺惺相惜。”傅承勖道，“也很憾你太正直迂腐，不能為所用。可江映月本邪惡。一旦從政，就是百姓的災難。”

“這些我很清楚。”宋綺年苦笑，“江映月也總勸我不要老想著挽救。話說回來，江映月這次幫我們，沒再提要求了？”

“你覺得不對勁？”傅承勖問。

“難道你信？”

“一點兒都不！”傅承勖毫不猶豫。

“我也不。”宋綺年道，“所以我總覺得會搗鬼。可左思右想，又想不出還能干什麼。這覺很憋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宋綺年覺到了江映月在詭計上對自已的碾。好勝心強的很難接這個挫敗。

傅承勖握住了宋綺年的手：“綺年，并不比你聰明。只是投機取巧、無視道德，不遵守任何規章制度罷了。而且我相信，我們兩個加在一起，不至于鎮不住一個人。”

宋綺年學著傅承勖往日的樣子，拉起他的手，低頭親了親。

雨中四下無人，大黑傘下自一個小小的世界。兩人躲在這個小世界里溫存。

“你總是知道怎麼安我。”宋綺年很。

自打相識那一刻，這個男人就對宋綺年獻上了他毫無保留的支持。

他仿佛有著特殊的知能力，總能在失落的時候及時來到的邊。陪伴，鼓勵，用那些平實、真摯的話和行讓回暖，重新燃起斗的勇氣。

兩人在一間不起眼的畫堂門口停下了腳步。

“就是這里了。”宋綺年告訴傅承勖，“這家店有個江湖綽號‘賽馬良’，專門偽造各種青綠山水畫。聽說市面上至五的贗品都是從他家出來的。在這里，別說王炳的畫，就是王甲和王乙的，也都能給你做出來。”

王炳臨的千里江山圖，傅承勖手中并無相片。董秀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不過，這麼有名的畫，仿作并不難找。這便是兩人來琉璃廠的原因。

進了鋪子，宋綺年報上名號。伙計肅然起敬，急匆匆進去通報。

過了半晌，一個型如彌勒佛的老頭一臉不耐煩地走出來。

“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敢隨便頂個名號就上門……”

他看到了宋綺年，霎時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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