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陸庭深覺到,自己的心臟失重,不斷地下墜。
他快步走過去,從手中迅速奪過離婚協議,直到看見簽字頁上沒有的落款時,他才松了口氣。
旋即側過,盯住問:“你拿這個出來干什麼?”
“之前你不是說過,讓我考慮好就簽字嗎?”許輕如實回答道,“我現在考慮好了,可以跟你離婚。你把協議給我,我馬上就能簽。”
表很淡,語氣也很平靜。
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陸庭深卻將那幾張紙一團,直接撕碎。
然后看著說:“你現在不用簽。”
許輕垂下眼,“現在簽,就是最好的時候。”
“你說什麼胡話?”
“難道不是嗎?”
朝他勾了勾,彎出淺淡的笑。
那笑里,沒有往日的清冷,也沒有平時和他針鋒相對的諷刺。
反倒像極了他和清晨共同散步時,路過的那幾朵寒梅。
獨自盛開,獨自凋零。
許輕說:“今天是爺爺的壽宴,來的也都是顯貴世家,在這種場合下,發生這種事,從今往后,我都會為整個上流圈子里的笑話。如果以后傳出,我和你結婚的消息,陸家也會跟著為笑話。”
抬起眼,認真地看著他:“爺爺不會允許,陸家為笑話的。”
陸庭深下意識反駁道:“和你結婚的人是我,離不離婚,不是他能做主的事。”
他話落,對上了然的目,猛地反應過來。
自己這句話,基本上算是變相地承認了,陸伯權已經在盤算讓他們離婚的事。
看見他眼底復雜緒時,許輕笑了下,說:“爺爺會有這種想法,也是很正常的。換做任何一家之主,都會選擇棄車保帥的做法。而且,我跟你離婚,對你來說也是好事,不是嗎?”
換做平時,陸庭深會覺得,許輕說這種話是在虛假意,打著小算盤想算計他。
可今天,眼里的澄澈實在太過干凈。
平日總喜歡和他對著干,又斤斤計較,不放過每一利益得失的,在面對這樣的大局時,卻又懂事大方地讓人難以接。
甚至,連陸伯權會做出什麼打算,都已經考慮得仔仔細細,并且沒有毫怨言的,沒有讓他們陸家有分毫為難的,說出和他離婚的事。
只不過,許輕不知道,從宴會到現在為止,離婚這件事,從來都沒在陸庭深的考慮范圍。
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同意離婚的請求。
這時候和離婚,不是全。
而是將扔在暴風雪里,自生自滅。
他做不出這種事。
陸庭深盯了許輕良久,才說:“今天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始作俑者。其他的你不用多想,等過完年,你繼續好好經營你的事務所,一切都會過去。”
許輕:“陸庭深,你不用可憐我,真的不用的。”
“沒可憐你。”陸庭深看著道,“我跟你一天沒離婚,你就是我妻子。你今天了這麼大委屈,作為丈夫,替妻子討回公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許輕突然怔住,定定地著他。
陸庭深眸里的篤定,讓產生一瞬間的錯覺——他像在對,許下承諾。
可承諾這種東西,本來不應該,存在于他和之間的。
許輕里那顆,本以為早就死掉的心,在這個時候,突然不控制地微微起來。
不知何起的痛楚,從心臟緩緩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許輕這才遲遲地察覺到,的每一角落,都在囂著疼痛。
好像,沒有完全的麻木,也沒有完全的什麼也不在乎。
更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無堅不摧。
說到底,更像是摔倒之后,假裝堅強的小孩子。
在得到最在乎的人的安時,心里所筑起的那道城墻防線,在一瞬間,潰不軍。
察覺到有淚落在自己掌心上時,陸庭深幾乎是立刻就將眼前人摟進了懷里。
像是終于找到一個支點,許輕的在不住地抖,流眼淚發出的哽咽也再藏不住,地攥著他服,臉埋進他口。
陸庭深安地了的頭,旋即捧起的臉,低頭親了親劃過眼淚的臉頰。
“心里好過點了嗎?”他問。
許輕搖頭。
一點都不好過。
都要難死了。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你要陪在我邊……”眼淚無聲的,簌簌的地往下落,“你應該把我推開的,陸庭深……我不需要你對我好。”
本來以為,不會有人在乎哭不哭,難不難。
甚至從來沒有妄想過,他會在最無助、最難過、最需要支撐的時候,把他的懷抱,毫無顧忌地向敞開,堅定地站在邊。
可是陸庭深捧住的臉,溫又虔誠地在上輾轉。
人在脆弱的時候,肢接帶來的溫暖和安全,有時候,會比蒼白無力的話語來得有用。
畢竟,溫是熱的,抱住的人也是真實的。
真實到,會讓人忍不住產生依。
許輕這晚,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走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快要凍死的時候,眼前突然升起一簇溫暖的明火。
太冷了,冷到直接不顧一切地沖上去,撲在那團火上。
火滅了。
殘留的余溫灼燒著的。
直到連火星子都徹底熄滅,才遲鈍地發現,自己全上下,都是被灼燒后的潰爛傷痕。
在遲來的疼痛中,許輕猛地驚醒,發現自己正被陸庭深抱在懷里。
那張深邃的,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臉,竟逐漸和小時候那個,擋在面前的小陸庭深緩緩重合。
許輕的心里,陡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
開始害怕,自己心底那簇已經為死灰的,會在他的短暫的溫中復燃。
今天發生的事,已經注定,和他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離婚。
他現在給的溫越多,只會為噬心骨的慢毒藥,侵的骨,讓在和他徹底分道揚鑣的那一天,輸得一塌糊涂。
“醒了?”
陸庭深清冷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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