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遲擡眸，道：“世子哪裏的話。恭恩侯與家父同手足，作為晚輩常來問安，實屬分之事。”

他回得鄭重，世子連忙正了臉，拱起手道：“裴兄這就是誤會了，你所做之事侯府上下看在眼底，絕無質疑之心。”

“只是我聽了些有的沒的，又正好見裴兄摘了那枚剛剛威震江南的虎頭，實在有些新奇。”

裴晏遲語調平淡：“世子多想了。只是府中貍奴頑皮，不知道把那玩意叼到了哪兒去。”

大抵是頭一回聽見這般奇事，恭恩侯世子噗嗤笑出來。

“哪只貓兒這麽識貨，一叼就叼走了裴大人下江南時號令保皇黨的信？”

“墨玉做的虎頭扳指，又磕壞了個角，不知是哪只貍奴會瞧上此，這麽惜。”

男人平靜地道：“半月過了，還未曾歸原主。”

墨玉，虎頭，扳指。

半月前丟的。

越明珠越聽越不對勁。

……這世間總不會真有這麽巧的事吧？

迫不及待想拿出那枚扳指比對，但又不敢讓其他人看見。

不說別的，聽恭恩侯世子的意思，那枚扳指意義重大，跟之前南下叛之事有關。

若是人發現在手裏，說不定會鬧出好多是非。不想連累爹爹。

接下來又是一對詩品茗，越明珠心中牽掛此事，完全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熬到詩會結束，沒有再留下來寒暄，禮數周全地同侯府千金告辭，很快便回到了馬車上。

掩上帷簾，點起蠟燭，越明珠跟雲青研究起了那枚扳指。

之前沒有仔細看過，如今再細細端詳，竟然還真的磕壞了一角，跟裴晏遲說的如出一轍。

馬車驟然陷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之後，越明珠擡起臉，不死心地問：“……就真的沒有可能是無量佛顯靈嗎？”

雲青早就有過這個大膽的猜測，倒沒這麽驚訝跟意外。使勁轉了轉腦子：“小姐，奴婢覺得大公子那話可能就是說給你聽的。趁著今日，你趕把這扳指還他，再……”

越明珠挪到邊，腦袋輕輕埋進懷裏，聲音細小：“我不敢去。”

雲青著的腦袋，耐心開解：“小姐以前畏懼大公子，是畏懼他的為人。如今大公子十有八|九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還怕嗎？”

越明珠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更認真地道：“更怕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都不敢獨自一人時看有妖怪的話本，更別說獨自去面對裴晏遲這只張牙舞爪的大妖怪。

照例讓車夫啓程回府。一路上，雲青都在分析利弊。越明珠聽著聽著，又心生起幾分猶豫。

馬車繞原地打了好幾轉，始終沒確定到底要回府還是去恭恩侯府。

空耗了許久，越明珠終于下定了決心：“還是先回去吧，等我想想再說。”

得到命令，車夫掉頭繼續啓程。

不料剛剛平穩地駛出不遠，便聽見轟隆一聲巨響。馬車像是撞上了什麽東西，半邊徑直塌陷下去。

不等人發問，車夫便連滾帶爬地過來告罪： “小姐恕罪！是老奴方才沒長眼，不小心撞上了其他人家的車馬——”

越明珠了心口，緩過神來，輕聲道：“沒事，你先莫急。”

雲青瞧見他那副擔驚怕的模樣，敏銳地追問：“撞上了哪家的車馬？”

車夫子一抖，將頭埋得更低，囁嚅道：“說是裴、裴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