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緣由地,顧昔猛然起,追出了帳外幾步。
莽莽草野,哪里還有一蹤跡?
顧昔心頭一凜,掉頭疾步回至帳,開簾幕,目洶涌如。
案上空空如也。
裝有阿當頭顱的匣子已不翼而飛。
“將軍!”
就在這時,一聲疾呼打破了死寂。
大胡子帶著一批軍士疾奔來到帳前,個個面有驚,稟告道:
“不好將軍!有人趁夜襲王帳!”
顧昔疾行幾步,朝山丘底下的王帳去。
連綿的白氈帳陷一片火海之中,將墨黑的夜染上一縷一縷的。人聲慘,漫山遍野,連綿不絕。
可見有一隊黑人馬,同樣著羌族服制,在沖天火中沿途砍殺,驚醒的王帳羌人起來防備,雙方在刀山火海中激戰。
一名軍士帶著弓箭手上前,指著底下的人對顧昔躬道:
“將軍,可以放箭,賊人不及防備,一刻后便可盡數清除。”
眾人心中贊。羌人不知為何今夜開始自相殘殺,本就怨恨他們當年首鼠兩端,今日死多一些人,他們護送遷居的任務也能更輕些。
“不可。”顧昔喝止,冷厲的眸瞥了提議的軍士一眼,那人垂下了頭,大氣不敢出。
“流矢無眼,傷及無辜。我既應了阿當,保他族人,必信守承諾。”
顧昔縱一躍上馬。駿馬長啼一聲,帶人向山丘腳下沖去。
……
火漫天。
飛舞的火星子劇烈地起落,灼傷了邑都的大臂,他揚臂揮落燒焦蜷曲的幾縷皮,抹去須髯上的汗珠。
莽機著他肋骨側的刀傷,擔憂地問道:
“邑都哥……為了保護我,都怪我太沒用。”
邑都搖頭,回頭啐了一口,又用力扯了綁在傷口上的革帶。
近日忙于遷居,他們只提心吊膽留意著北狄人,卻對本族之人毫無防備。
這些人幾日來一直藏匿在遷居的羌人當中,是他掉以輕心,不曾發覺。今夜突襲來襲兇猛,導致他來不及防備,才被幾個雜碎近了負了傷。
所幸,王帳中如今沒有老人人孩子,不然一定留不下活口。也不知道這群人是沖什麼來的,他提刀振臂,呼喊弟兄們繼續抵抗。
終于將一個落單的黑人拖至一草垛下,他拔刀抵在那人咽底下,問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同族之人?”
那人從底下死死盯著邑都的臉,像是用盡平生力氣高喊出一聲:
“報……報仇!……”
語罷,他猛然仰起脖頸,徑自撞在了邑都的刀口上。花噴涌而出,他脖子一歪,閉上了眼。
莽機神沉痛起來,像是及了他心底的一繃的弦,低聲道:
“歧山部……”
邑都起,抖落上沾留的熱,濃眉皺,聲音帶著一嘆息。
“是歧山部。”他面凝重,道,“他們竟挑了這個時機,來找我們報仇來了。”
一名羌族戰士憤恨道:
“大魏人為何不來幫我們?難道他們要眼睜睜看著我們同族自相殘殺!”
邑都冷笑道:
“指大魏人,還不如靠自己!他們本來就有句做,虎豹相斗,豺狼便能占據整個山頭。
“對,他們就是故意的!他們見死不救!”
天地之間,一片沉悶的寂靜。
一晃眼,一簇一簇的照亮了夜空。
沒有一雷聲,可天際卻有瓢潑大雨,籠罩住了頭頂的整片夜穹,尖利的呼嘯聲漸近。
轉眼,越來越集的火照亮了羌人們驚慌失措的神。
因為,天上的不是雨滴,也不是日,而是麻麻的箭矢,披著火焰,從天而降。
草原諸族,羌人尤擅弓箭,而羌人之中,制箭至強者,出自歧山。
那是歧山部的箭陣。
每一道箭鏃頭都燃燒著致命的火,攜帶多年滅族的恨意,鋪天蓋地向著地上的仇敵襲來。
山丘的天然地勢形一座甕。
漫天的箭陣就是要將底下的人圍困在甕中,再一箭一箭地捅心臟,一個一個絞殺。
“撤!”邑都狂吼道,指揮其余的戰士揮刀躲避流矢。
羌人穿的是布制的胡甲,在鋒利的箭簇面前不堪一擊,這一波箭陣迅疾,殺傷力極強,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箭矢接連不斷,毫不留地穿族人的之軀,飲啖一般。慘聲呼救聲沒在了箭聲之中。
邑都來不及口氣,又一陣箭矢來,他連翻滾幾步,長刀向上揮舞,揚起的手臂卻被流矢刺中。
長刀落在地上。他被迫屈膝,半蹲地上。
他眼四周。
面對數以千百倍的流矢,眾人無力抵抗,已是幾近覆滅。
火肆中,他絕地閉上了眼。
“起來!退后!”
遠的山坡上忽然傳來一聲低吼。
邑都陡然一震,睜開眼回去。
一陣陣飛馳的馬蹄聲震踏,揚起的沙塵澆滅流矢竄的火星。
火忽明忽滅,只見一隊鐵甲騎兵披星戴月,陷沖天殺陣里,雪地里的月火攪得碎。
大魏軍的領頭之人,肩甲麒麟猙獰,面龐棱角凌厲,一貫的冷傲如雪山寒峰,握著那把他悉的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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