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人不堪大用！”

“是我失策，沒想到顧大將軍魔高一丈，早已藏起了羌王頭顱，讓阿德拿錯匣子失了先機。”

輕描淡寫地找補道：

“本來，我也不過是念在阿德一片癡，全他復仇心愿罷了。”

顧昔撥臺上的燭芯，火又明亮了些許，像是想要在火里看清的影。

“阿德此人，其可憫，其行可誅。”他搖了搖頭，道，“皇后娘娘識人的本事，還是這般的差。”

這句在嘲諷昔年沒管好手下，被他抓住私吞軍餉的罪證，差點萬劫不復。

沈今鸞冷笑道：

“我雖識人不察，但最后被退北疆的，好像另有其人？”

顧昔垂頭，眼燭火，從容地道：

“娘娘利用人心的功夫，還是一如從前。你利用羌族斗，兩部相爭，你來最后坐收漁利。”

“我猜，利用完歧山部人，找到尸骨之后，你又會設計將他們一一殺死在北狄牙帳。”

沈今鸞抬首，打量著顧昔，然后，勾起角，微微的笑意彌漫開去。

顧昔太了解，正如也看了顧昔。

這種覺，就像是發麻之，被人狠狠撓了一下，疼得要落淚卻也痛快至極。

他和在朝堂手多年，此刻這種微妙的覺分外悉。飄飄的帷幄之間，二人對峙，既是針鋒相對的仇敵，又像是棋逢對手的故友。

被他看穿識破，沈今鸞不知為何沒有惱意，反倒舒心地微微一笑，道：

“到底沒什麼能瞞過顧將軍的。”

“羌人不就是一族無用的墻頭草。我二哥死前最恨羌人。我二哥想要殺的人，必有他的緣由！我自然一個都不會留下活口。也更不會讓北狄人真得一點好。”

顧昔點點頭，淡聲道：

“這才是我所知的皇后娘娘。”

他聲不，直直注視著，道：

“現下，我只有最后一個疑問。你我之約未解，娘娘何故要從我邊離開？”

沈今鸞回頭看向他，目里冷意昭然，只笑卻不答。

顧昔掠過，繼續不不慢地往下說，聲音卻沉了幾分：

“你是在擔心，北狄牙帳里若真找到了三尸骨，你擔心你的父兄真如傳言所說，不僅害死了我大哥，還背棄大魏，叛逃出關。”

沈今鸞一下子攥了袖口，抿不語。

“你更是在怕，和我一道找到尸骨之后，真相大白，令你沈氏一族蒙，你經年所行，功虧一簣，無法彌補。所以，你假意，找阿德走羌王頭顱。我便去不了牙帳，找不到尸骨，死無對證。”

一字一句如同通紅的烙鐵，一下一下印刻在的上，激起一陣心驚膽寒的戰栗和痛楚。他越往下說，沈今鸞的目越來越冰寒。

一生的逆鱗被他輕而易舉揭開了，里頭最最脆弱的東西出了些許。

沈氏的門楣，沈氏的名聲，是窮極一生所求。生前費盡心力維護的東西，哪怕死了也不會放手。

本來不過是打算暫時依附顧昔找到父兄的骨，可阿伊的臨終之言石破天驚，原本死無對證的顧辭山了唯一的變數。

不敢相信顧昔，也不敢拿沈氏一族的聲名冒險。

所以，不能讓顧昔去北狄牙帳找到尸骨。

此時此刻，被他如此輕易的識破，沈今鸞有一瞬的沮喪和惶恐，上便即刻生出刺來防這片脆弱的逆鱗。

倨傲地仰起臉，目定在他眉心之間，一字字道：

“你當初應我之約，難道不也是為了祈盼找到你那失蹤大哥的尸骨，洗你們當年見死不救的罪證，證明你顧氏的清白？”

“顧昔，你恨毒了我。我也恨毒了你。誰得了尸骨，都會將對方的聲名摧之而后快。”

自從北疆重逢，和他聯手尋找尸骨之后，往事一直在刻意避而不談。

可掩埋最深的傷口到底會被徹底剖開。才發現里頭早已暗瘡生癰，陳年積淋漓。

“你猜錯了。”

顧昔沉聲道。

這一次，面對這一道十五年來撕裂開去就從未愈合的傷疤，他沒有再回避，而是平靜地直視著。

“如若真是我大哥拒絕馳援，見死不救，我不會逃避。但大哥對我恩重如山，我也不會讓任何人辱沒他的后名。”

“我雖在意我大哥的生死清白，卻也從未懷疑過當年的北疆軍。”

“你的父兄，也曾是我阿爹、我大哥的同袍。”

這最后一句，他說得極為緩慢，眼中像是埋著深沉的意。

沈今鸞詫異抬眸，面上的冷意如薄冰一般崩裂開去，凝滯在那里。

他說得坦，竟找不出他的一破綻。

這麼多年來，他和往日旗鼓相當的算計，不留面的生殺，在這一句面前顯得搖搖墜，猶為無力。

是啊，十五年前再往前，沈顧兩家相識，雖是軍戶與世家，同樣為國征戰，守衛一方，亦有一份惺惺相惜之。

為了家族初京都之時，顧家和顧昔從一開始就對如此照顧，也有這一份父輩的舊在。

后來面目全非之下，這份就被濃重的恨意埋葬了。

沈今鸞終是冷笑一聲，冰霜所覆的眼眸之中似笑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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