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活著，活著就好……我還以為你也死了。”

賀蕓娘呆呆地著，忽然面大變。

掠過沈今鸞朝出的手，不住地往后退，直至床榻一角，用棉被死死蓋住傷痕累累的，蓋得嚴嚴實實。

“你別過來。你別看我……”

一時間，經年以來的辱和難堪頓時倒灌心頭，痛苦地雙手抱頭，痛哭流涕，不敢再與對視。

沈今鸞出的手，終是垂落下去。

當年分別時說好定要再見的小娘子們，卻是以這種方式人間再逢。

可如今的賀蕓娘，此時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故人了。

沈今鸞俯下，過抖的肩頭：

“蕓娘，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云州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父兄，還有你……怎會、怎會變這樣？……”

“怎會變這樣？”

賀蕓娘呆滯了足有半晌，而后緩緩起眼皮，竟是冷笑了一聲：

“為什麼云州變這樣，你竟然還來問我？”

驀地收了笑意，死死盯著，眼中久別重逢的喜悅倏然寂滅，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嘲諷和怨念：

“要不是你父兄帶兵叛逃，云州怎會被北狄人攻破……”

“我又怎會變現在這樣？”

第43章 投敵

賀蕓娘永遠記得, 淳平十九年，那一個史無前例的寒冬。

北疆暴雪一月，北狄騎兵為求補給, 南下劫掠，把目標鎖在了最是富饒的北疆邊城，云州。

沈大將軍沈楔帶子二郎沈霆舟帶兵出城迎戰，三日不歸, 不知所蹤, 亦無回音。

沈家大郎沈霆川與城中余軍駐守云州。三日后, 未曾等來凱旋而歸的父帥與北疆軍，卻等來了繞后的北狄騎兵。

沈霆川帶領余軍號召軍民老, 婦孺病弱，拼死守城，卻在十日后親自開城獻降, 甘為俘虜。

城破以后, 北狄軍城燒殺劫掠，生靈涂炭。城中大魏兵被殺紅了眼的北狄兵砍下頭顱，拋尸荒野。為了泄憤, 他們還要將這些守城將士的妻兒捉出來。

人群里, 總有貪生怕死之人。賀蕓娘的父親是沈霆川副將, 賀蕓娘和其他幾個子一個接著一個被推了出來。

賀家蕓娘便是那個時候被擄到了北狄牙帳。

還沒到牙帳, 們在路上就辱了。

有一些小娘子自盡了, 還有幾個子弱，不住，沒過幾日就被凌至死。北狄人折辱北疆軍孀, 是為了震懾云州的戰俘和平民。

那幾日，雪水化作的河上, 總有零星飄浮的尸。

賀蕓娘命大，活了下來。

這其間，無數次想過死。

的懷里一直揣著一塊磨尖了頭的石塊，日日夜夜，一得空了就磨，早就磨鋒利尖刀的形狀。有一次都抵在脖子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卻始終再下不去手。

一想到爹娘還有滿城百姓死不瞑目的尸首，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就為了這一份“不甘心”，便煎熬了十五年。

十五年茍延殘，十五年生不如死。

今日的賀蕓娘拖著這一十五年的殘軀，一聲一聲質問歸來的沈家十一娘：

“你竟來問我，我為何變今日模樣？”

嗤笑一聲，攏了攏枯草一般的黑發，道：

“你為何不去問問你父親，為何棄城叛逃？不去問問你大哥，為何開城投敵？”

沈今鸞看著全然陌生的賀蕓娘，穩了穩神，道：

“當日，你在城中，你是親眼看到我父親叛逃，還是親眼我大哥開城獻降？”

賀蕓娘歪了歪頭，笑得嘲諷：

“我雖不曾親眼看到，但所有人都這麼說的！就是你父兄投敵，云州才會被北狄人占領，我們才淪落到這樣的下場。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父兄貪生怕死，避而不戰！罪魁禍首，就是你們沈家！”

賀蕓娘恨恨地道，一字一句踏在心上。

沈今鸞形搖晃，后退了一步，已被一道有力的臂膀扶住。

溫熱的臂膀將站穩，渾然無覺，只喃喃道：

“不可能，我父兄是不可能帶著北疆軍投敵……”

“定神。”顧昔在耳邊道，“北疆軍兵多將廣，從兵法上說，若只是為了求生，投敵是下下之策。”

此話不假，北疆軍與北狄兵實力差距并非巨大，唯有死戰有一線生機。無論叛逃還是投降，都全然不合邏輯。

父親出城迎戰，大哥開城投降，無論真假，定是另有。

心中一旦有了信念，沈今鸞冷靜下來，繼續問道：

“與你定親的秦昭秦二郎呢？他去了哪里？他是守城將士，他總應該知道真相的。”

賀蕓娘垂淚無言。

守城將士，大多戰死，小部分淪為戰俘，怕是秦昭也沒活下來，既不可能來救，或許在北狄人一進攻的時候，就戰死了。

提及秦昭，賀蕓娘面微變，淚閃閃的眸中，一半是憤恨，一半是凄然：

“所有人都死了。我阿爹阿娘，我弟弟三郎，還有秦校尉家、小時候和我們一道玩的秦家大郎二郎，馮家，張家，劉家……每家每戶都死絕了！”

“呵呵，”蕓娘啐了一口，道，“真是報應啊，你父兄貪生怕死，最后也都被北狄人殺死了……”

昔年最好的玩伴，曾經最是溫的賀家蕓娘笑盈盈地著，一字一針刺向，道：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