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北狄軍大將經百戰, 也怕得脊背發涼，不住地咒罵, 跌進了泥地里掙扎。

一雙同樣發的手將他從泥地撈起來。他一看到那人抖的虬髯，推了他一把，怒聲質問道：

“你不是說，大魏軍幾乎都去了云州，他只有一支小隊嗎？”

“怎麼忽然來了那麼多人？至有一萬大軍啊，你們羌人竟敢欺騙我們可汗！”

“鐵勒鳶一死，沒想到你們剩下的人膽小怕事，都是一群廢。”那個人高馬大的虬髯大漢聲音低啞。

在北狄大將驚恐的目下，那大漢站著不，死死盯著谷底荊棘叢中那一道不屈的影。

他黑暗里淺褐的眸子閃著怨毒的火：

“大魏軍的主將背信棄義，他的頭顱，我非要不可。”

四面手不見五指，北狄軍大將看著他沉黑的影子，倒吸一口涼氣，跺腳道：

“你真是瘋了。攻下云州的大魏主力軍已經進刺荊嶺，朝這里來了，我們腹背敵，本打不過大魏人。再不走，我們、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

“撤退！全部撤退！”他當機立斷，命令剩下的殘兵斷后，自己上馬和一眾騎兵飛快地往北逃離。

埋伏在刺荊嶺深的北狄最后一隊人馬在漆黑的林里逃命飛馳。

還未跑出幾里，只見正前面似有一道銀閃過。

正在奪命疾馳的馬匹本無法立刻停下。

最近那一道銀的時候，只見是一道纖細堅韌的銀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一便化作最為尖銳的鋒刃，橫切過他們的脖頸。

未來及悶哼一聲，馬上的數十頭顱，應聲滾落在地。

同一片黑暗無邊的林里，駱雄帶著三州兵馬踏過跡斑斑的泥地，沒有發現地上敵軍鮮猶溫的頭顱。

他們死里逃生，在林里只奔出了三四里后，才離了北狄軍的埋伏，與之前的軍隊匯合。

駱雄將殘軍安頓好，再度拔刀往回走，道：

“你們走，我要回去救將軍。”

“將軍早就知道刺荊嶺里羌人會叛變，北狄軍會有埋伏。”

“他不想消耗更多的兵力在這一場必死的謀里，才會獨自一人去拖住北狄人，為我們殺出一條生路。”

駱雄一拍膛，口中淬出一口，咬牙道：

“將軍為我們苦心籌謀，我們怎麼能貪生怕死，拋下將軍不顧？”

“可是……”眾人面有疑。

將士自然都看出來將軍犧牲為了大家活命，可是一個孤兒二十年來冒名頂替顧家子，統領他們世家子弟，他們一時無法接。

“就因為他不是顧家人，你們就忘了將軍如何舍生救你們命了嗎？”

駱雄冷笑一聲，紅著眼，目兇。

“當年在南燕都城，將軍單刀匹馬奔襲十余里，將你從敵陣里提出來，回來的時候，甲胄上的箭孔比蜂巢還！”

“還有你，火燒敵營的時候，你陷落在火海，將軍澆了一水沖進去將你就撈出來，肩上燒傷的疤痕現在都還在。”

“你，你，你們，能活下來，是因為將軍不放棄，領著我們徹夜搏殺，才從陳州之戰里活著逃出來……”

“沒有將軍，你們一個個，早就是枯冢一座了。”

從前在陳州，在南燕，在崤山崖底，在歧山部。

上回在刺荊嶺，將軍為他們與鐵勒鳶力戰生死局；還有這一回，以之軀，只抵擋北狄千軍萬馬，為他們爭取求生的機會。

無數次，將軍為他們破局，舍生忘死。歷歷在目。

從軍之時，他們不是顧家人，從來不姓顧，沒有顯赫的世，只有各自的姓氏。

是將軍親自教他們箭，授他們兵法，將他們訓練親兵，讓他們有飯吃有穿有，自此改變了他們任人魚的奴隸命運。

將軍在所治下的隴山衛里，給了他們一個家。

當年隴山衛何等威風，名震江南，聲盛北疆。立談中，生死同，一諾千斤重。

如今，他們竟只是因士族份，要棄恩人和同袍不顧。

駱雄立在一眾世家子弟之中，目中嘲諷，滿是不齒。

眾人心中悲慟，不再往前走，都停在原地，向火涌的方向，振臂高呼，嘶吼不已：

“我也去。”“我必要去的！”

“將軍為我們戰死，我怎能茍活。”

“老子還能再打一場！”

一呼百應，有其他人立馬起立，連綿不絕。

駱雄沉片刻，指著前面代州和寰州的幾名將士，道：

“你、還有你們，快去云州搬救兵。”

三州兵馬的證詞，至關重要，不能讓他們再冒險。

“其他人，跟我回去救將軍！”

二十年并肩作戰，出生死的同袍義，已然使得世家門第之隔，逐漸坍塌。

不是顧家脈又如何，他們只認忠肝義膽的戰神英雄。

將軍在哪里，他們就在哪里。

將軍死在何，他們也死在何。

在駱雄的帶領下，眾人掉頭奔去，沿路看到遍地皆是北狄軍的尸。

有的七竅流，有的大卸八塊，還有的，像極了之前在崤山，追殺顧家逃犯時那些死不瞑目的尸。

他們在大霧中穿梭回去，掠過死狀各異的尸，又驚又喜又怕，一冷汗浸了甲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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