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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宿敵給我燒了十年香》 第266頁

琉璃宮燈照下,年輕的天子面蒼白,眼泛, 像是蒼老了十歲。

元泓坐在龍案前良久。袖邊的茶水已涼了,才想到那個罪臣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

他示意候在殿門外的陳篤上茶。

“陛下,二皇子殿下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了。”陳篤小聲稟告。

元泓頷首,陳篤拂塵一揮, 一名小著金紋錦袍, 昂首闊步, 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大禮。

“朕看看你的書道。”

陳篤命侍搬來一方小案,二皇子元轍一袍, 坐下提筆。

元泓繼續批閱奏章。

筆一筆一劃,沉定有力,字跡工整。

方才顧昔被押送走時, 沒有回答他的問,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偏殿。

就遂了他的愿,讓他死在永樂宮又如何,元泓對自己道, 不過坐實大將軍覬覦皇后的罪名。

是大將軍覬覦皇后, 皇后并未與他有私。

就算有, 也已經死了。

筆尖一滯, 朱砂在絹帛上暈開一道紅痕。侍陳篤見狀, 匆忙給皇帝換上一張新的。

皇帝卻停下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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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這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無孔不

元泓想起那段不愿回首的年歲,當時還是太子的他被父皇打得十分落魄。

大婚當夜,他牽著的手, 向許諾,一定還父兄一個公道。

那時的, 面頰紅,杏眸彎彎,看他的眸里永遠帶著笑。

可是天長日久,世事變幻,他上的太子朱袍換了龍袍。

大婚時許下鄭重的諾言在一次次權衡利弊里,隨風揚散了。

他心有愧疚,只能補償,不斷給權利。

可權利異化了他,也終將異化

每一回看著,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逝去,他抓也不抓不住。

他變得易怒,煩躁。帝王的心變得越來越,想要像征伐四方一般征伐

可是,自從承平二年初駕親征渤海國,他不慎被敵軍毒箭傷了子之后,在床笫之間漸漸地力不從心。而,總是驚如鹿,推拒萬般。

他其實心中有數,年失恃,嫁東宮之時,宮里的嬤嬤嫌棄的出,只是指了指畫冊。

什麼都不懂,無人耐心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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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床笫之間,一直十分困難。

他傷了本之后,越發心急不可耐,一心想給留個子嗣。

數度出征以后,他不好了,若一朝崩逝,皇后無子,今后的路將何其難走。

他越是心急,越是懼怕。直到一夜夜深,他聽到把頭蒙在床褥里默默流淚。

翌日,他便將當時還是貴人的陳妃所生的二皇子元轍由皇后養。不顧陳貴人長跪殿前三天三夜,額頭叩出了污。

后來,他驚聞竟逃出宮去了,不知是憤恨恥多一些,還是釋然多一些。

十年之后,借著收復云州,他親赴北疆,想再見一面,卻看到了的靈位。

他不認,只道定是顧昔謀詭計。

今日卻知,可能真的死了。

元泓伏在案上的手漸漸拳。

當年母后病逝,父皇在靈堂撞見痛哭的他時大發雷霆,斥責他弱不堪,不堪為君。

一個人,死了就死了。全天下的人千千萬萬,并無差別。他的父皇道。

這是對的嗎?這才是對的吧。此乃為君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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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何,他想起那個杏眸彎彎的小娘子,初見時無邪的目,喜帕下明艷的臉龐,直至今日,依然會心痛如摧?

偏殿里突然變得雀無聲。

“父皇……”

元泓抬眼,已是一片模糊,看到年僵立在案前,黑漆漆的眸子流出一錯愕。

他下意識地拂了拂眼角,指腹一片水

元泓面無表,接過二皇子呈上的絹帛,目在上面的字跡間逡巡,忽然問道:

“阿轍可還記得,從前是誰最早教你習字的?”

一片死寂,一旁的陳篤低垂著頭,二皇子元轍愣在原地,眉目間閃過一驚悚。

他不敢應道。袖下手里的狼毫筆在發抖。

元泓凝視那字跡剛正的絹帛良久,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面上漸漸浮出一

年的字跡,越來越端正,不像的字了。

“當年,教過你什麼?”他終是緩緩放下絹帛,問道。

在父皇威嚴的目下,元轍掐了掌心,穩住聲線,道:

“《詩》。”

詩三百,思無邪。元泓角微微一

軍戶出,文學不高,比不上世家貴。詩經里頭的詩句朗朗上口,簡明易懂,是最是讀,能誦能書。

“你來寫《上邪》。”

當時最喜的,是這一首上邪。每每翻到,都要多念幾遍。

案前的皇子不知何時已跪倒在龍案地下,子微微發

“兒臣、兒臣已不記得……”

元泓閉眼,開始道:

“上邪,我與君長相知,長命無絕衰。”

聽著父皇一字一句地念出詩來,元轍迫于威,時隔十年,抖著的手開始提筆寫下,這一首事關生死存亡的詩。

“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

皇帝低沉的音緩緩一頓,皇子的手也一頓,抖得不樣子,滴落的墨跡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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