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別看啦！”

酈嫵手腕被太子扣住，仍是用力掙紮著將手下捂著的畫了一個紙團。仿佛做了什麽錯事，要掩蓋什麽罪證似的，略顯慌。

畫紙上面還有一大團墨跡未幹。等蕭衍搶到手，展開畫時，那畫紙已經皺皺，且好幾都被墨暈染漉漉、糟糟的一片，模糊得不樣子了。

蕭衍剛剛站在酈嫵後，因為酈嫵低頭作畫擋住了中間部分，因而他只看到一個廓，能大概辨認出是個人像。

這會兒人像畫上糊了大片雜墨跡，人的臉和五全都看不清，只有個模糊的形廓。

玉冠垂纓，面容棱角也不如子纖細和，顯然是個男子畫像。

至于是畫的誰，蕭衍也不敢確定。

這種玉冠垂纓的打扮，時下太多男子有，他有……容謹也有。

而以酈嫵這般張的姿態，蕭衍幾乎有八、九分確認，畫的是……容謹。

酈嫵趁蕭衍分神之際，連忙將那幅畫再度搶過來，幾下就撕了碎片。

白的手上沾滿了烏黑的墨，蕭衍垂眸看了一眼，目又掃過那被撕一堆碎紙的畫，薄微微抿起。

外面雨聲不知什麽時候小了許多，越發顯得屋靜得可怕。

兩人誰都沒吭聲，最終蕭衍轉朝外面大步走去。

酈嫵怔怔地跪坐在矮幾前的團上，神恍惚中帶了幾懊惱。剛剛的反應有些過激了，定然是惹得太子生氣了。

可是……

酈嫵失神地坐在那兒，擡頭向窗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希太子看見自己的畫……

連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心裏在顧忌什麽、又在害怕什麽。

這樣忐忑地出神的時候，蕭衍又折返回來了。

事實上他剛剛也并不是要離開，而是讓德福去打了一盆溫水過來，還拿了一條幹巾。

蕭衍走過來，將水盆和巾放在矮幾上，自己坐下來，拉過酈嫵的手，放盆中，低頭給清洗手上沾染的墨。

酈嫵呆呆地看著太子給自己洗手，洗得無比仔細。溫熱的水從手上流淌而過，略帶薄繭的大手劃過纖細的手腕、的掌心，細白的手指……作輕，清洗耐心，連指都不錯。

酈嫵擡起視線，側頭看向太子。只見他眼睫微垂，鼻骨高，顯得側臉線條極為冷峻，抿著更是一副不近人的模樣，讓有心想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都訥訥地張不了口。

蕭衍給酈嫵洗完手，又拿巾幫幹。然後喚德福進來將水盆和巾收走，他自己則重新回到書案前，坐下繼續做自己的事，從頭到尾都沒朝酈嫵這邊過來一眼。

酈嫵坐在那兒，從來沒有這般不安過。

話本看不進去了，字也沒興趣寫了，畫更是不想畫了。

心不在焉地盯著桌上香爐裏冒出的清煙，發了好一會兒呆。察覺到雨勢漸停後，酈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起，走到蕭衍的桌案前，小聲地說了一句：“殿下，我先回房了。”

“嗯。”蕭衍應了一聲，頭也不擡。

酈嫵提著擺離開書房，腳步放得極緩極輕，生怕擾到了太子。

直到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蕭衍才擡頭了一眼，目停留了幾息，然後又繼續埋頭做自己的事。

雖然雨一直連綿不絕，但夜間倒是再沒有什麽雷暴。晚上酈嫵和太子歇息時，二人隔著“楚河漢界”，各自背對背而睡，連續幾夜都相安無事，甚至連話都沒講。

他們之間就好像這郁的雨天一般，沉悶得很。

但好在斷斷續續地下了幾日的暴雨之後，天終于放晴了。

了夏，雨連綿數日之後，日頭漸漸變得毒辣起來。氣蒸發完，便是幹燥的熱風，人們走在路上，空氣中都是騰騰的熱意。

路邊樹上蟬鳴不止，小販高聲吆喝。行人來往匆匆，也不嫌天熱，拖家帶口在路邊小攤閑逛，邊擡袖汗，邊閑話家常，個個興致很高。

畢竟連下了幾日雨，黏膩。如今烏雲散去，晴空萬裏，人人仿佛心頭都吐出了一口郁氣，自然眉開眼笑起來。

這般好天氣，太子今日用早飯時，對酈嫵說，要帶去天熙樓，酈嫵心裏也是極為開心的。

生病痊愈，一輕盈。如今雨過去，風和日麗，太子和之間僵持幾日，也似乎開始破冰，跟著這天氣一樣明朗起來，怎能不高興。

坐在妝臺前，酈嫵讓琉璃給自己梳了個好看的發髻，又選了一對漂亮的玉石耳珰，認認真真打扮了一番。

出門時，酈嫵穿的是素有“黃金”之稱的香雲紗制的。面料輕垂順，服服帖帖，將一窈窕盈勾勒得清晰明了，凹凸有致。腰間系著一條綴有玉石和流蘇的步，行走間娉婷裊娜，搖曳生姿。

如果說太子妃冕服或者往日裏宮宴的宮裝華服襯得酈嫵大氣明豔，那麽這些日常服飾，尤其是夏日輕薄的，則讓顯得妍嫵，風萬種，甚至出一讓人想掐斷折下的弱來。

出門時，蕭衍打量了酈嫵幾眼，然後建議戴上帷帽。

酈嫵對自己的容貌日複一日地看著，自己其實沒有太大的覺，但是過往因為容貌引來太多煩擾，也確實有些不便。因此聽蕭衍這樣建議，便乖乖地點頭，讓琉璃拿來了帷帽。

坐在馬車裏時，自然不用戴帷帽。

蕭衍坐在酈嫵對面，目靜靜地著。像是打量一盆稀世罕有的名貴花，那眼神又比看花多了些什麽，黑眸沉沉，獨自默默地將這份姝欣賞了個夠。

但顯然這樣還是不夠的。

不過，蕭衍依舊坐在那裏沒。

抵達天熙樓，蕭衍下了馬車，朝酈嫵出手。往日裏都是讓酈嫵扶著他的手臂下車，今日他直接長臂一，隔著夏日薄薄的料，勾在酈嫵纖細的腰間，將抱了下來。

酈嫵輕呼一聲，腳才著地，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蕭衍已手從馬車上拿過帷帽，給戴上了。然後便牽著的手，帶進了天熙樓。

蕭衍和酈嫵走進天熙樓時，天熙樓三樓的某一個房間裏，一雙眼睛過窗，正盯著他們。

他們去了三樓的雅間。

坐下後，蕭衍讓酈嫵點菜，他自己吃什麽都無所謂。

酈嫵知道太子向來在飲食上沒有什麽偏好，懷疑可能連一直跟在太子邊的德福和德保也不一定知道太子吃什麽菜。

因而也不客氣，先選了上次提的五味杏酪鵝，醬鯽魚和四喜丸子，然後又另點了幾樣招牌菜和湯。

菜上來之後，酈嫵提筷正準備向那五味杏酪鵝，結果筷尖才上鵝，蕭衍卻忽地一把按住的手，眉頭皺：“別吃。”

酈嫵愣了一愣，見他神凝重地看著那盤鵝，忽地恍悟過來什麽。連忙從香袋裏拿出銀針，紮鵝裏。

出銀針時，看到發黑的針尖，酈嫵臉也是一變。

怪最近松懈了，之前在天熙樓吃了兩次覺得沒事，後來倒是省了那多餘的驗毒步驟，如今看來，也并不多餘。

酈嫵又用銀針試了另外幾盤菜和湯，無一例外，全都有毒。

“殿下是如何知道的？”酈嫵收起銀針，驚訝地問。

“看出來的。”蕭衍道。

酈嫵：“？”

見一臉疑的樣子，蕭衍笑了笑，“我自小跟師父習武練功，也學會識別各種江湖藥。就算是再無無味的藥，混食中，也會影響食的澤狀態……”

酈嫵：“殿下真厲害。”

蕭衍莞爾一笑，將牽起來，“快走吧，怕是已經有人盯上我們了。”

酈嫵點頭，拿起帷帽時，又忍不住瞟了一眼那滿桌的菜。

“回京都以後，孤讓廚照著他們的配方給你做。”蕭衍牽著酈嫵就往外走。才剛剛出門，就察覺到四面八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整個三樓的雅間，除了酈嫵和蕭衍這對真正的客人，其餘的竟然全都是埋伏之人。

蕭衍面一凜，迅速退回他們原先的雅間，然後袖子一甩，門“唰”地閉合。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攬住酈嫵的腰，轉瞬便提氣縱，從窗戶閃了出去。

“抱我。”

風聲呼呼過耳，酈嫵整個人完全懸空，這覺，竟然比秋千還要刺激。連忙手抱住蕭衍，幾乎掛在他的上。

蕭衍帶著酈嫵，直接在屋頂上幾個縱起躍，不多久就回到了他們自己的府邸。

他法太快，那些人本就遲了一步，輕功也不如他，本就追不上，最終只能鎩羽而歸。

戴著鬼臉面的男子，在天熙樓三樓的某個房間裏，聽到彙報，擺了擺手讓那些人退了下去。

他也沒有太失。今日依舊只是試探，雖然太子的武功有些出人意料，但他們暫時倒也沒有想拿太子的命。

一個活著的太子，自然比死的太子更有價值。

至于太子邊的那個“妹妹”，則是額外的獵目標。

“聽說太子妃國天香，傾國傾城，是個十足的尤。”那鬼臉面的男子低聲道，“所以，太子邊那位姑娘，不是什麽妹妹，而是太子妃吧？”

“是的，教主。”旁邊的左護法道。

鬼臉面的男子冷聲道：“那就兩邊一起行。太子要活的，太子妃，也一樣要活著弄到手。”

“是。”

酈嫵跟著太子一起從屋檐躍下，直接落在他們的院子中。

這一路高速飛奔，一起一躍，太過刺激。酈嫵的頭發全都散了，外面的罩也落肩頭，只剩裏面的裹薄盡職盡責地捂住那.人的曲線，整個人一副淩的模樣，伏在蕭衍前，急速.息。

雙綿，渾無力的樣子。蕭衍低頭看了一眼，然後將打橫抱起，抱回屋裏。

將酈嫵放在窗邊的人榻上，蕭衍自己也順勢坐在榻沿，長臂一展，將酈嫵圈在自己的膛與窗臺之間。

自上回書房畫像一事之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親昵地湊得這般近了。

蕭衍起酈嫵散下來的一縷長發，垂眸笑著問：“央央，告訴孤，上次你畫的是誰？”

酈嫵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心跳劇烈。聞言，心口又是重重一跳，原本就紅潤的臉又更滾燙了一些，撇過眼，嘟著道：“不告訴你。”

蕭衍笑道：“那你再給孤也畫一張？”

“不畫，我不會畫。”酈嫵堅決拒絕。

蕭衍也不氣，淡淡笑道：“那孤給你畫一張？”

他說完，將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就穿著這一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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