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酈嫵和蕭衍從千味居出來的時候，已是月上梢頭。

深秋天涼，夜間風大，幾片枯葉被風卷起，在空中打著旋兒。路上已沒有什麽行人，除了客棧酒樓外，沿街的商鋪大多已經打烊關門，只剩檐下掛著的燈籠隨風不斷搖晃。

“嘚嘚”的馬蹄聲在靜寂的夜裏顯得極為清晰，是先行出去的德福趕了馬車過來。

“籲——”馬車在酈嫵和蕭衍面前停下。德福跳下車轅，恭敬地打起車簾。“殿下，太子妃。”

蕭衍托著酈嫵上了馬車，進了馬車放下車簾後，他又直接將酈嫵抱在自己上，讓面向自己而坐。

今晚蕭衍喝了點酒，酈嫵也忍不住跟著嘗了一杯，雖然酒量淺，但一杯也不至于醉，蕭衍便由著。

此刻蕭衍借著馬車頂上鑲嵌的夜明珠釋放出來的芒，端詳自己面前的姑娘。

白皙的臉上染著淡淡的酡紅，雙眸含水，面若桃花。尤其是那兩瓣紅潤的，若春櫻，看起來十分的可口。

他忍不住低頭去品嘗，一嘗起來便有些把持不住。

酈嫵有些嗔惱地去拉他作的手，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對馬車如此執著。“你怎麽老是喜歡在馬車裏……”

“還記得三年前的雨夜，孤在半路撿到你的那時候嗎？”蕭衍笑著親了親嘟起來的，接著道：“還有去年秋獵會後，我們也是在千味居吃飯，你喝醉了，孤將你抱上馬車。”

“那兩回的時候，孤就想像此刻這般，在馬車裏……”他的手向酈嫵的腰帶。

“你、你真是……你這個登徒子！”好歹也是一名貴，酈嫵罵不出更難聽的話來，又又氣，連忙手去擋。但那點力氣，哪裏拗得過蕭衍，到底又讓他得逞了一回。

回到東宮，下馬車的時候，太子殿下袍服整齊，冠楚楚，一副正經肅然模樣。只是被他抱在懷裏，裹著披風的酈嫵，顯得有些綿無力，雙眸微闔，臉上暈未退。

呂嬤嬤和琉璃出來迎接的時候，蕭衍解釋道：“太子妃喝了點酒，有些醉了。”

酈嫵窩在他懷裏有氣無力地閉著眼睛，暗自腹誹：一杯酒罷了，哪裏醉了？清醒著呢！都怪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

當初怎麽就沒看出來他那嚴肅正經的表皮下，竟是這般風流浪模樣。

酈嫵借著披風的遮掩，手悄悄地在蕭衍的腰間掐了一把。

蕭衍往殿走的腳步立時一頓，微微垂首，湊到耳邊，輕聲道：“還有力氣掐人？”

酈嫵嚇得立即回了手。

蕭衍將徑直抱進了浴殿裏，也不假他人之手，親自伺候酈嫵沐浴一番。因為夜冷天寒，倒也沒有再鬧。

快速洗完又快速給酈嫵幹，給穿時，蕭衍道：“到了冬月時，孤跟陛下告個假，帶你去溫泉行宮住上一月。到時候泡在溫泉池裏，飲酒品茶，賞雪看梅，豈不逍遙自在？”

酈嫵想一想那個景，確實哉樂哉，連忙點點頭：“好啊。”

十月初的時候，酈嫵和蕭衍參加了陸鑒之和穆書雅的婚宴，甚至還頭一次跟著沈星北他們鬧了一次房。

還好新娘子穆書雅格直爽坦率，比新郎陸鑒之還要放得開，這一場房鬧得那一個歡騰愉快。

直到天漸晚，蕭衍無奈地將酈嫵拉走，“你怎麽比沈星北還鬧得瘋？一點太子妃的樣子都沒有……”

“什麽才是太子妃該有的樣子？”酈嫵臉上還殘留著興的紅暈，“我才不管呢，人生苦短，及時行樂，開心才最重要。”

而且都是自己人，鬧得也不過分，所有人都很高興。

“嗯，說得沒錯。央央開心就好。”蕭衍笑了笑，擡手酈嫵的面頰，“央央是什麽樣子，太子妃就是什麽樣子。”

他早就明白，不管是太傅所說的“妖姬”、“禍水”，還是人們所議論的“傾國傾城”、“禍國殃民”，那都是君王自己的問題，跟人又有何關系？

只要他做得好，就可以繼續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開心地做自己。

十月底的時候，沈慕風和林婉夫婦要離京。

酈嫵和蕭衍給他們夫婦二人送行。唐燕如也在大哥唐振安的陪同下趕來了。

城門外，十裏亭中。三位姑娘手拉著手，各自抹著眼淚。

“林姐姐，你怎麽這麽快就要離開京都了？連個年都不過……”唐燕如眼眶含淚，聲音哽咽。“我們會想你的。”

“將軍有軍務在，我沒辦法陪你們過一個新年了。”林婉了眼淚，“我也會想你們。”

酈嫵用帕子拭了一下眼角，出一抹微笑：“……林姐姐你要記得給我多多來信，講講邊城趣事啊。”

林婉眼圈發紅，點點頭：“好。”

酈嫵又垂眸看了一眼林婉尚未隆起的腹部，笑道：“還有，生了之後也來信告訴我一下，是小公子還是小千金。”

如今是徹底放心了。沈大將軍不僅腰沒問題，而且一發就中。這倆人才親一個多月，林婉最近就已經被查出有孕了。

“嗯。”林婉含淚點頭，左邊握了握的手。“阿嫵如果有了孕，也立即來信告訴我一下。”

右邊又握了握唐燕如的手，“還有阿如你也是，如果定親了，也來信告知我一聲。”

酈嫵和唐燕如邊掉眼淚，邊點頭。

此去經年，再見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三位姑娘邊說邊流眼淚，幹脆抱在一起痛哭。最後還是蕭衍和沈慕風、唐振安三個男人過來，一人拉開一個，各自抱住拍安。

今日沒有，天空昏暗。

酈嫵和蕭衍，唐燕如和唐振安，四人擡頭著沈慕風和林婉與他們的隨從一行人漸漸遠去。

馬車和騎馬的人群，很快就消失在遠低垂昏暗的天邊。

酈嫵又和唐燕如告別，各自上了馬車。

回城途中，路徑熱鬧大街時，酈嫵忍不住掀起馬車簾一角，黯然的小臉上，表忽然一亮：“殿下，下雪了！”

蕭衍順著掀起的簾角朝外去。

今冬的第一場雪，果然下來了。紛紛揚揚，如潔白的棉絮，從天緩緩而落。

瑞雪兆年。路上行人腳步匆匆，偶爾擡頭一眼，臉上都帶著笑意。

“下雪嘍，下雪嘍——”一對青梅竹馬的和男，在雪地裏歡快地跑著、跳著，時不時擡手去接住一片悠然掉落的雪花。扭頭對旁邊的男道：“慶玉哥哥，晚點我們堆個雪人吧？”

“好，要明天雪厚些才能堆。”男點頭。

酈嫵看著那一對小跑遠，忽地靈一閃，放下馬車簾，扭頭對蕭衍道：“殿下，若是我們小時候就認識的話，會是怎樣的啊？”

“小時候？”蕭衍順著的話，想了想，如實道：“孤八歲的時候，你才三歲，十歲的時候，你才五歲……大概玩不到一起。”

酈嫵：“……”

“討厭。”不滿地哼哼。“剛剛那兩個，男孩子看著也比孩大了好多歲，他們就能玩到一起啊！”

蕭衍長手臂，將氣鼓鼓的酈嫵抱過來，放在自己上。

酈嫵扭過頭不理他，蕭衍無奈地笑了笑。

他說的是實話。哪怕是十歲或是八歲時候的太子，都是一副年老的模樣。每日接的教導除了日常學習外，也都是家國大事。

容皇後只生了蕭衍一個，他從來沒有陪過其他嬪妃所出的弟弟妹妹們玩，也不知道如何陪小孩子玩。

而且酈嫵這個格，小時候定然更加氣，兩人格相差巨大，玩不到一起，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蕭衍擡手用手指刮了刮酈嫵細的臉蛋，“若是現在的孤，回到過去，肯定會出時間，很耐心地陪央央玩的。”

酈嫵還是不滿意地哼了哼：“難道過去的你，就不喜歡過去的我了嗎？我娘說我小時候可好看可討人喜歡了，大家都很喜歡和我玩。”

蕭衍笑了一聲，了的腦袋：“嗯，那孤肯定也會喜歡。”

酈嫵這才滿意了，趴在他懷裏，手指揪著他領口的狐，忽然問他：“殿下喜歡小孩子嗎？”

蕭衍微微一愣。很快就恍悟過來，擡手握住酈嫵的手指，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暖著冰涼的小手，“孤也不太確定。但若是央央生的，肯定喜歡。”

酈嫵蹙眉嘆氣：“林姐姐那麽晚婚，都有孕了。咱們親這麽久了，子嗣怎麽就這麽難呢……”

蕭衍溫熱的指腹按上的眉心，平蹙在一起的眉頭，垂眼笑道：“不是央央的問題，是孤還不夠努力。”

酈嫵：“……”

被他不正經的語氣給弄得都沒法犯愁了，紅著臉赧地擡手捶他。

蕭衍笑著繼續捉回的手，捂在掌心裏，在耳邊道：“這幾日讓德福他們準備一下，咱們出發去溫泉行宮。到時候孤再努力努力……”

“想得。”酈嫵就知道他打得不是什麽正經主意，忍不住要掙紮起：“我不去啦！”

蕭衍將按住，圈在懷裏，笑道：“你已經答應過了，不去也得去。”

太子殿下雷厲風行。三日後，酈嫵果然就被押上了前去溫泉行宮的馬車。

溫泉行宮那邊一直有宮人打理，因而此番也只帶了德福德保，琉璃和玲瓏四人隨行。

“陛下和皇後娘娘不來嗎？”酈嫵問。

蕭衍搖頭。

除了大節大宴之外，嘉文帝和容皇後已經很多年沒有同行出游過了。除非必要，嘉文帝自己也不會帶妃嬪出行，他們就這樣一直耗在宮裏，許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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