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nbsp;nbsp;在他眼裏，估計不是什麽好東西

“往哪兒走？”

要不是陳桉出聲，應倪都以為自己在出租車上。

了眼睛，低頭去解安全帶，嗓音雖輕，但裹在裏面含混的黏糊能聽出是未睡醒，“就在這裏下。”

“等我靠邊。”陳桉說。

應倪“嗯”了聲。

其實車子還能再往裏開幾百米。

的住不在小區，在一棟老式自建民房的六樓。進去的小路水惡臭難聞，牆壁斑駁起皮，電線捆垂吊，老鼠招搖過市。

典型的城鄉結合部，也很難在禾澤市找到比這更髒差的住。

炒飯攤傳來鍋鏟撞的聲響，廉價的飯香彌漫開來，應倪下車後不自覺嗅了嗅鼻子，下意識掏手機時發現包不在了。

于是倒了回去，陳桉像是比更早發現，單指挑著窄細的包帶，手臂半只懸空在外面，一言不發地等走回來。

應倪接過後，他收回的胳膊肘搭在窗銜。

“還有別的東西嗎？”

應倪了兜，又順著他的目往副駕看去，搖頭。

“注意安全。”陳桉提醒道。

應倪嗯嗯兩聲，轉的同時包上肩頭，剛走一步忽然想到什麽，回頭敲了兩下車窗。

快要升至頂端的玻璃勻速下降。陳桉看向，用眼神示意怎麽了。

應倪幹站著，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彎腰吐出兩個字：

“謝謝。”

陳桉沒客套地回不用謝，只笑了笑，將座椅往後調了些許。然後開啓左轉燈，準備掉頭。

方向盤打過去的時候，視線不由地順著車窗看向外頭。

和在醫院附近見時一樣，低著頭，步子慢悠悠，拎在後的包隨著踢石子的作左右晃。

看上去很無聊，也不著急回家。

想到睡著時顯出的疲倦以及不願住的窘迫，打到一半的方向驀地停了下來。

車子斜停在路中間，肩頭殘留著丁點餘溫以及的味道，陳桉低眼一瞥，滯了滯，又才再次看過去。

記憶裏，應倪因為家世好，長得漂亮，無時無刻不被大家吹捧著。進而導致格乖戾囂張，所有的一切皆被看作是理所當然。

同班一年半，無論是同學還是老師，從未沒見過對誰表達過歉意，為什麽事低過頭。

雖然不知道這些年發生了什麽，讓有如此大的變化。但陳桉可以肯定，當時的應倪和現在很不一樣，起碼不會站在塵土橫飛的夜宵攤前，眉飛舞地和老板掰扯，只為讓其多加點料。

以及盡管很不願，在下車時依舊鄭重向他道謝。

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徹底失去鮮活。

-

應倪進屋的第一件事是鎖門，自建房沒有門，更別說配備保安。為了安全著想，自行安裝了阻門。

將阻門的支架塞進門裏時，忽然想到。

陳桉送回來大概率出自對老同學的舉手之勞，無論有沒有別的想法，起碼沒提出一起吃個夜宵、上門坐坐之類的請求。

還算是個正人君子。

去廚房洗完手，應倪打開筆記本，要選好下飯劇才開始筷。老板摳摳搜搜，全是，不如不加，應倪邊吃邊嫌棄地往外挑。

吃了一小半，剩下的放進冰箱裏，明天周天，熱熱還能繼續吃。

翌日一早。

應倪雷打不去醫院陪林蓉苑，洗臉的時候，突然上耳垂。昨晚就覺得不對勁兒，但沒發現哪裏有問題。

原來是耳釘不見了。

應倪滿屋子的找，屁大點地方被翻來覆去抄了個遍，床單和被套也被拆下來抖了又抖。站在床前，手裏抱著枕頭，眉心，自己回憶可能失的地方。

耳釘是一年前在某個小衆銀飾店裏買的手作，雖說不值錢，但應倪很喜歡，日常通勤佩戴。

放下枕頭，又裏裏外外搜了一遍。直到牆壁上的掛鐘指向十點，應倪才放棄出門。走到樓下的時候，腦袋忽然嗡了一下。

昨晚在陳桉車上睡著了，說不定是在那時候蹭落的。

思及此，應倪掏出手機翻通訊錄。然而列表裏本沒有陳桉這號人。

點開屏蔽的同學群，在群員裏找。好在陳桉的網名就是名字，應倪點進去，添加到通訊錄，一氣呵。

申請信息那一欄，系統自填【“我是群聊“2010級明德2班同學群”的Mm。】

點擊發送時，應倪遲疑了。像陳桉這種大老板，估計不會通過沒名沒姓之人的好友申請。

于是將“Mm”改了“應倪”。

指腹及屏幕前，又滯住了。

先前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和善，話裏話外也總是嘲諷他，在陳桉眼裏，估計不是什麽好東西。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冷眼相對後又來加他的微信。會不會和陸盛之他們一樣，給人一種想上趕著結的覺？

想到這，應倪繼續在後面添了句——

【我的耳釘落你車上了】

好友申請發過去，應倪將手機揣進兜裏，穿過馬路尋找共單車。

到下地鐵前，對面沒有任何回音，應倪就沒再關注這事了。

-

進醫院前，應倪先去樓下的水果店。走到擺放荔枝的貨架前，一看價格，回頭咋舌：“這麽貴？”

老板娘扯了個口袋給：“這是糯米糍，荔枝之王，昨天半夜從廣州拉回來的，又甜又新鮮。”

“便宜點？“

“你買多？“

“半斤。“

“那不行!”

興許是開在醫院樓下的緣故，老板娘不議價，應倪買了一針管的量。在給媽媽做完全按後，坐在床頭的小凳子上剝荔枝。

剛剝完，一個面生的護士抱著病歷本進來。看了一圈，視線落在應倪臉上。

“請問你是林蓉苑的家屬嗎？”

應倪點頭：“我是兒。”

“我陳京京，新來的護士，之前負責7號病房之前的蔣麗辭職了，現在林蓉苑病人由我負責。”

應倪放下碗，看過去。

這個護士濃眉大眼的，有點嬰兒，笑起來出兩顆虎牙，看著很有活力。

也覺得，在哪裏見過，尤其是那雙澈亮漆黑的瞳仁。

應倪站起來，“我媽媽比較氣，管什麽的需要輕一點。”之前遇見過一些護士，耐心不怎麽好，對待病人比較暴。朝陳京京鞠了一躬，真實意地道謝：“麻煩你了。”

“不麻煩。”陳京京笑著道：“這是我的工作。”

見笑得那麽燦爛，應倪也生拉扯出角予以回應。

可很快，當陳京京測完征遞來一張催款條時，應倪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剛付了護工費，房租和水電費沒繳，負債的兜比臉還幹淨。

好在信用卡剩了點額度。

應倪將錢提出來，把護士拉到外面，關房門，低聲音問：“先付五千行嗎？過幾天就發工資了。”

陳京京搖搖頭，態度堅定：“必須一次繳齊。”

應倪讓陳京京通融通融，盡快想辦法湊錢。

陳京京抱歉道：“這我說了不算，我只是個護士，醫院有規定，要是不繳齊，會停呼吸機的。”

應倪心裏咯噔一下，面發白。

陳京京見眼前的很是可憐，小聲告訴：“其實可以拖個一兩周，我們不敢立即停，只不過要收取一點滯納費用。”

吐著舌頭警惕：“別說是我說的。”

應倪說好，又道了聲謝謝。護士走後，回到病房把剝好的荔枝打，一邊推針管，一邊給林蓉苑講笑話。

笑話講完，又陪著坐了會兒，應倪來到走廊盡頭。

昨晚下了雨，今天是個豔天，但這會兒線并不好，暗沉沉的。

坐在樓梯上大剌剌地敞著，咬煙的姿勢很隨，快沒油的火機甩了好幾次才打燃。

一呼一吸間，思緒隨著徐徐上騰的煙霧逐漸散開。

公立醫院不接收植人，媽媽開顱手做完一個月沒有蘇醒跡象，醫生便立刻催促他們轉院，好將床位空出來給別的病人。

那段時間應倪四打聽奔波，把地鐵線公站徹底走遍後才在市找到一個專門接收植人的療養院。

創辦人是市醫院的醫生，因為不忍心看到病人無可去，辭職自費開了療養院。療養院費用低廉，有錢出錢，沒錢出力，裏面的很多護工和後勤都是病人家屬。

林蓉苑在那兒待了六年半，醫藥費加護工費一個月八千。這些年來，靠變賣包包和首飾，加上工資，勉強湊合。

不曾想，過完年，療養院終于撐不住，倒閉了。

林蓉苑無可去，應倪無計可施，最後是餘皎皎幫忙轉來康睦。康睦醫院是一所高級私立醫院，其中有一棟樓專門接收長期臥床不能自理的病人，醫療水平于行業頂尖，但隨之而來的，是高昂的住院費和醫藥費。

應倪早有心裏準備，可沒想到第一個月的繳費單，就給了當頭一棒。

震的手機拉回偏遠的思緒。

時隔幾小時之後，陳桉通過了的好友申請，并發來一張圖片。

陳桉：【是它嗎？】

腳步漸近，背後有人經過，應倪起讓路，同時暗滅煙，回道：【對。】

發完又接著打字：【你什麽時候有空，我過來拿。】

等了一分鐘，對面才回消息。

陳桉：【我不在禾澤。】

陳桉：【出差了。】

應倪問：【什麽時候回來？】

陳桉：【一周。】

【要不你人給我送——】

打到這，應倪將編輯的消息全部刪除。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從以前的頤指氣使，漸漸變得不願意麻煩別人。

應倪：【你回來和我說一聲，我來拿。】

陳桉：【好。】

對話結束，應倪退出微信，在幾所銀行的app裏來回切換，看能不能找出有餘額或者能提現的卡。

事實上，這樣的行為是浪費時間的無用功，因為這幾張銀行卡早就被刷了。

想過借網貸，但利率太高，一旦了將會是無底，媽媽的醫藥費不是只繳這一次，除了這個月，還要考慮下個月，明年，甚至十幾年後。

沒多做思考，應倪決定賣掉最後一個馬仕。

-

屋偏逢連夜雨，應倪因為“工作疏忽”，工資不僅沒按照主管畫的餅上漲，反而因為替喬娟背鍋而倒扣了兩千。

原以為發了工資可以松一口氣，沒想到除去房租，連飯錢都不夠，更別提負擔媽媽的醫藥費。

攥著手機，低眼看著到賬的兩千七百八十三塊二，發出一聲嘆息。

賣包進程加快。

星期四這天，應倪聯系好回收奢侈品的店家，打算下班後過去。結果沒料到，部門突然通知加班。

一直埋頭幹到九點，才得以走出公司大門。

在外面的蒼蠅館點了碗面後，應倪出手機。現在已經很晚了，二奢店在開發區，一環和二環的中間，離公司很遠，斟酌過後。決定明天再過去。

只是還沒發出去，陳桉的消息彈了出來。

【我回來了。】

同時發過來的，還有一個地址——

【東圃經濟開發區順和路23號創源時代總部大廈】

好巧不巧，二奢店也在順和路。跑兩趟不如一趟，應倪改變了主意，告訴陳桉大約一個半小時後在公司門口頭。

兩口嗦完面，付錢走人。

順和路在地鐵附近，從D口出來，往南走不到一百米，應倪看見了開發區核心地段的制高點。

建築恢弘大氣，分東西兩個板塊，回字形結構，最上面又連互通的塔樓。比周圍的所有建築都要磅礴。

其實之前路過好幾次，這樣大氣的建築，想不注意都不行，但應倪一直不知曉，它是陳桉的公司。

大樓聳雲端，外牆立著碩大的“創源”二字，旁邊還跟著幾個英文字母。

應倪定睛一看，是SOC。

Source of Creation？

創造之源？

他還真敢想。應倪不太服氣地收回視線，按照導航的提示繼續往前。二奢店的位置不難找，路過天橋就到了，看見招牌後，收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