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山上多有些冷意。
江嘉年穿得單薄,站了一會就開始冷。
夏經灼明明在看墓碑,卻好像能知周圍的一切,直接解開西裝外套的第一顆紐扣,下來披在了肩上。
“我不冷。”江嘉年連忙低聲說。
夏經灼看著前方面不改道:“你已經在發抖了。”
一窒,低下頭有些悻悻的。
至此,兩人都沒再說什麼,林子里陷了一片沉默,在這樣的地方,即便不說話也足夠賞心悅目,畢竟這樣的景在城市里可不多見。
但是沉默時間太長也并非好事,夏經灼明顯深陷某種回憶,狀態不怎麼好,他呆會還得開直升機帶回去,如果一直保持這個狀態,江小姐有必要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一下。
是的,只是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才去握他的手的,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心疼或者其他古怪的理由。
顯然,夏經灼也被突然的作嚇了一跳,他驚訝地轉過眼看,江嘉年木著臉去一邊說:“你手也很涼啊,這都秋天了,江城的秋天過得飛快,很快就會變冷了,你還是多穿點好。”
只是因為冷麼。
夏經灼靜靜地看,不說話,江嘉年耳泛紅,過了一會才說:“我可能猜得不對,但這位應該……是你母親吧。”
江嘉年看起來是個任何時候都能堅定保持不令人討厭的人。
有非常好的條件和習以為常的應酬標準,很懂得審時度勢,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
但這會兒做得似乎不夠聰明,看夏經灼的模樣就知道不該提起這些,但還是提了,這種不正常,或許與突然握住他的手有關。
夏經灼垂俠視線,目落在兩人握的手上,仍然保持沉默。
這種時刻的沉默也就等同于默認。
墓碑上照片里的人,的確是他的母親。
那麼,這也就應該能說通他為什麼會對父親的態度那麼惡劣。
他母親去世了,從之前那張合影來看,去世的時間還很早,那張合影上還有別的人,由此可見,他父親大約在他母親去世不久,甚至是去世之前,就已經有了新歡。
故事會這樣俗套嗎?背叛了家庭的男人,在妻子去世后當然得不到兒子的原諒,但也不至于這麼多年下來還是這樣難以相吧。
江嘉年猶豫再三還是跟他說:“看起來就是你今天帶我來見的人。”
寂靜的林子里拂過微風,夏經灼轉過看向一邊,好像不著墓碑,就不用有那麼大的力。
“對,我想跟你結婚,就要對你負責,所以帶你來見我的家人。”
他的家人只包含他的母親,可沒他父親在,他對那個男人簡直恨之骨。
江嘉年安靜地看了一眼墓碑,照片的年輕人笑得很開朗,長得也非常漂亮,也只有這樣好的基因才能造就如此完的夏經灼吧。
“你不用想著安我。”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從主握他的手,主提起那件事不難看出的想法。
他低聲音,沉沉澈澈地說,“這麼多年我已經放下這件事了。我不會再到難過,雖然不能再出現在我面前,但我覺得到一直都在,我不孤單。”
我不孤單。
明明是在宣告他并不孤單,可字里行間卻著濃濃的寂寥之。
江嘉年不喜歡摻和別人的家事,也不善于安人,讓分析一下事利弊,可能會做得更好一點。
只是,即便是自己不擅長的,做得很笨拙的事,現在還是想嘗試一下。
“嗯,你不孤單。”先是贊同了一下,隨后將握著他的手慢慢轉十指握,清晰地看見了他眼底的波,瀲滟的眸里著一些搖,江嘉年就在這個時候說,“人家都說舍得兩個字是分不開的,失去什麼就總會得到什麼。所以真的不用覺得孤單,雖然走了,但留下了你,你在替生活,替看這個世界,你對自己好一點,就不算是辜負。”
其實類似安的話也不是沒人跟夏經灼說過,但從江嘉年口中說出來,好像就特別不一樣。
的話很長,過了一會又說:“嗨呀,反正我也不會說什麼漂亮話,拐彎抹角也不適合我。其實我的意思很簡單,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事,有一天我也會和你一樣,你只是提前經歷了。人不能活在恨意和不甘里,把力放在還能讓你提起神的東西上會輕松一點。”
說到這的發言算是結束了,雖然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也不見得能安到他,但也盡力了。
只不過完全沒想到,自己這麼正經的安,對方給的回應居然是淡淡地斜睨著,冒出一句:“那我得把力放在你上了。”
江嘉年:“???”
“你想讓我覺得輕松嗎?”
“……這有什麼必然的聯系嗎?”
“當然。”夏經灼一字一字,認認真真道,“現在還能讓我提得起神,也只有追求你這件事了。”
夏經灼這個人,天生不際。或許跟長經歷有關,他得早,從小到大都十分老,對誰都冷冰冰的。年的時候,小大人兒一樣的男孩會惹人喜,可長大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年男人便有些駭人了。
活到二十七歲,在大部分人的概念里都還是年輕人,可夏經灼卻覺得自己已經老了。
江嘉年總說比他年紀大,但那也只是外貌年齡罷了。在心理上,夏經灼就像個垂垂老矣的中年人。
人們因為他的優秀而敬慕和崇拜他,卻也無法因此便說服自己他是個風趣幽默好相的人。夏經灼也沒心思去讓自己變得好相、更合群一些,那太累了。他寧愿一個人待著,也不愿意改變自己去迎合大眾,讓自己變那種八面玲瓏的人,哪怕這樣會沒朋友,會孤獨。
但就是這樣不愿遷就不愿改變的、執迷不悟的他,卻愿意向江嘉年表他的心,他的另一面。
江嘉年不記得那天是怎麼回來的。
只記得離開夏經灼當時說完了話就抱住了,江嘉年見過不男人,英俊的也不在數,可誰上都沒他上那種味道。他哪怕不說話,只是安靜地抱著,也有一難以抗拒的魅力融的骨,讓對此深深著迷。
江嘉年覺得很不安全,自己好像越發深陷其中,出于自我保護,想掙開他的擁抱,但他直接低下頭吻上了的。
江嘉年驚訝地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盯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夏經灼直接抬起手捂住了的眼睛,慢慢加深了這個吻。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覺。
在清醒的時候和他的接吻,與喝醉了的時候完全不同。
張、刺激,以及無措充斥著的大腦,心跳得飛快,這地方短距離除了他們怕是沒有別人,不管發生什麼都在理之中,不會被人發現。
江嘉年覺到男人總是微涼的手帶著些溫度放在了的腰間,然后一點點上移,似乎要到達某些區,但就在到之前,他倉促地輕輕推開了,眸微深地看了好一會,才轉離開。
江嘉年在原地停留許久,才沉默地跟了上去。
晚上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們沒有一起吃晚飯,也沒留他上來坐坐。
站在窗口,開簾子往外看,可以看見他的車子緩緩駛出了小區。
他走了。
他們今天的約會結束了。
是的,約會,到這個時候,江嘉年必須得承認,這絕對是個約會。
可這個約會能不能改變一些東西還不得而知。
手機響起,是助理打來的電話,有些最新匯報上來的資料需要看,明天一早就有會議,今晚不看就來不及了。
江嘉年直接說:“發到我郵箱就好,我會看。”
助理應了“是”,隨后便要掛斷電話,但江嘉年攔住了。
這些年忙于工作,遇見了事竟無幾個朋友可說,仔細算來,好像也只有陪了自己多年的助理能說上幾句話了。
“你說,到了我這個年紀,要找個男人該找什麼樣的呢?”江嘉年有些茫然,“比我大個五六歲,禿了頂的,沒有什麼風度的中年男人?”略頓,發怔道,“亦或是一個呆頭呆腦,見我更多的意圖只是想得到一份工作的人?”
顯然這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助理聽完就跟說:“江總,您想了嗎?”頃,又補充道,“或者說,您有喜歡的人了?”
兩個問題,江嘉年只回答了第一個。
“我不想談。”
“為什麼?”
“因為……我害怕再錯一次。”
助理跟了江嘉年多年,比起外人,更能覺到和林董之間的不尋常。尤其是最近林董的表現,明顯是對江總有點什麼意圖,再看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由此,也可以算出上次的失誤林董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了。
仔細想想,助理說:“‘再’?……那看來江總提到的人恐怕不是之前的人了。”
江嘉年沉默著沒言語,助理遲疑片刻繼續問道:“那現在這個人,江總喜歡他嗎?”
之前刻意回避了這個問題,現在被直接挑明了問,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
過了很久很久,江嘉年才好像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沉沉地說:“喜歡又能怎麼樣呢,要說出來嗎?不行啊。說出來的喜歡就不單單再是喜歡,而是責任,你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如果魯莽地說出喜歡,以后再發覺‘其實我沒那麼你’,兩個人再因此分開,大家都會傷,甚至記恨彼此,那是對自己的不負責。”
的話讓助理沉默了許久,就在要掛斷的時候,助理才小聲說:“江總,我沒你經歷得那麼多,也沒你想得全面。你的說法理智又現實,可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本來就不是理智和現實的事,你強求這一份神在,反而會耽誤了正確的人。”
“人生那麼漫長,為什麼要自己跟自己別扭呢,遇見了喜歡的人就勇敢表現出來啊,難不真的‘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可能那樣很酷,但我不想要那樣的酷。”
也許真是老了,聽見年輕的助理這樣的話,江嘉年竟然會覺得,啊,原來是該這樣。
簡簡單單,干干凈凈,不該別現實和理智來桎梏,它該自自由由,無牽無束。
想,知道該怎麼做了。#####作者的話:特別喜歡助理說的話,與大家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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