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這回只怕要狠狠栽一個跟頭了,只盼不要頭破流。
縱不是梁冀的骨,這棺槨之中也不知是哪位將士的骨。方才已是驚擾了亡魂,切莫再自己的沾染了這。
可盈時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到來。
在栽去棺材上又力往一側跌倒下去的瞬間,後的梁昀已是反應極快,手扶住了。
不,是手接住了……的後頸。
四月的天,正是晌午。
盈時方才的好一番鼓吹喧闐,頸上早已蒙上一層汗珠,帶著淺淺的稠膩的氣沾在梁昀的掌心。
梁昀平緩的眉心,幾不可見皺了一下。
倏然間,滿堂皆驚。
“夫人!”
“不好!夫人悲哀過重竟是暈厥了過去!”
“天啊,這可如何是好?”
“快,快去請郎中來啊!”
香閣中作一團,一個個四奔走,報信的報信。
梁昀將盈時安置往棺槨邊靠著,收回手時不經意往袖上輕蹭,抹去了那圈濡汗意。
“都出去避著,去請眷照看。”
眾人愣神間,只見梁家家主已避著男之大防,匆匆出香閣遠遠避開。
……
香閣的鬧劇很快傳到外邊兒。
“說是三夫人知曉三爺過兩日就要下葬了,竟不顧阻攔強闖了進去!在裡頭抱著他的棺槨哭,活生生哭暈了過去吶……”有人連忙將自己方才打聽來的消息散播出去。
外頭眷們聽著,心跟著揪起來,紛紛傷起來。
人心都是長的,往日一個個將規矩看的比天大,可如今聽聞此事只恨老天捉弄人。
有許多前來祭拜不明所以之人,便有那些熱絡的夫人們與們細說:“都知曉三夫人與三爺是兩小無猜的分,本來都要婚了的。三爺快二十了,聽聞房裡連一個通房丫鬟都沒,只等著娶這位三夫人的。誰知呢?誰知三爺死了,三夫人自己抱著牌位嫁了進來……”
“這其中竟還有這一樁事兒?我竟是還沒聽說過。”眾人驚詫不已。
有那等直子的聽了前因後果忍不住抹起了眼淚:“這是什麼狗老天,只怕是見不得這世間的有人!死了哪個薄寡義的臭男人不好?偏偏梁家三爺死了去!”
一個個只由衷慨這位三夫人的忠貞。
未婚的姑娘執意要嫁進梁府,嫁給靈牌,如今,又一定要親自見最後一面,更是哭的暈厥過去……
這不是,還能是什麼?
閣外男已經被的熱淚盈眶。便是連上了年紀的夫人們也抹著眼淚,朝著臉難看的韋夫人連連讚嘆:“夫人您得了一個如此好的兒媳,這世上這般的娘子,當真是打著燈籠難尋!”
“阮家不愧為名門世胄之家,教養出來的娘子品行卓越,只我等汗!”
韋夫人聽了旁人的誇讚,也只得言不由心誇讚:“冀兒出事後願意嫁進來,的這份恩我們梁家如何也記著。我心中更是激,我沒生兒,日後便是我的親兒一般,必不會了委屈……”
一副心急的慈母模樣,抹著眼淚親自帶著奴婢們進去照看媳婦兒,又惹得旁人一番稱讚。
……
這幅子太累了,前世的盈時自從知曉梁冀死去的消息,幾乎活了一個活死人。
每日吃不下睡不著,茍延殘罷了。
如今心神一下徹底放空下來,疲憊滾滾而來。
索徹底擺爛閉上了眼,昏睡過去。
後只依稀記得後來又是一番嘈雜,似乎被人抬上了轎,又被人拿著帕子一遍遍臉,往裡餵水。
等睜開眼時,天已經很暗了。
門窗半開,細微的風進來將幔帳吹的皺起,映盈時眼簾的是一片素白幔帳。
輕輕捲起幔帳,約可見室燃著燈燭,四樸素的雕花床罩,鏤空雕著祥雲紋的木製頂櫃。
這是梁宅,晝錦園。
這個前世做夢都逃離不了的地方——
晝錦園是梁家為梁冀盈時二人新婚修繕的院子,在梁府自一小園子。
原本是預備著給小夫妻二人日後幾十載修建的院子,為此拆了後頭兩閣樓,又特意修繕了東西兩三間敞亮的廂房,並著一整個抱廈間。
裡頭還有蓮池,書房,琴室。
原本做為新房,一切件都是喜慶的,只是後來喜事了喪事,鮮紅的地幔帳通通被撤了下去,換上的是一片又一片的素白。
盈時太悉這裡的一切了,前世困了自己足足八年之久。
八年,便是閉著眼睛都能認得。
獨自枯坐在床邊,怔怔看了許久,實在不明白老天為何要重生在此時?
一遍遍的回憶,也想不起來前世梁冀究竟是從何被救下的,只知曉河之地傳回梁冀未死消息的時間——那也是六年後秋天的事了。
至於梁冀流落何?這六年住在哪裡?是一點兒都不知曉。
曾經以為值得託付終的人,早在回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死在了的心裡。
哭著將過往的埋葬,哪裡還有多餘的經歷去理會旁的?
如今想來,盈時好一番後悔。
若是當時能知曉的更多一些,能留些心,如今也不會這般頭疼了……
算算時間,梁冀自戰場上失蹤已經兩個多月。
他早被他未來的妻子救下。
二人說不準早已拜堂了親。
自己該怎麼辦?
總不能還要繼續前世一般,等著他們回來,將自己的尊嚴再重新踐踏一遍?
盈時重重一聲嘆息。
“您何時醒了?怎的也不我一聲?”屋外人許是聽到那聲嘆,執著燭臺走了進來。
盈時聽了這悉的聲音,微微一怔。
轉過眸,一眨不眨凝著那道矮瘦的影,不想竟見到了已經過世兩載的桂娘。
是了,這個時候桂娘還活著。
還健康的活著。
“這是怎麼的?問您一句話也不吭,您是不是白日裡了什麼委屈?”
桂娘是盈時母親的陪嫁丫鬟,比盈時還小的年紀就隨著盈時母親跟來了阮府。
盈時出世時又被派來照顧盈時。
父母去世的早,給盈時留下的幾個老奴也先後去了,如今只剩桂娘這一個老奴。
桂娘在世時,總是怕盈時吃了委屈。
活著時盈時其實真沒過什麼委屈,凡事都有桂娘替盈時出頭,替爭搶,替心。
便是盈時執意嫁來梁府,桂娘也默默在後替打點持著一切。
可桂娘卻不知在走後,自己視若珍寶的姑娘吃了多委屈……
盈時不敢眨眼,唯恐眼睛一眨,眼前人就消失不見。唯恐眼睛一眨,眼淚就要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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