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如今呢？

老夫人看著跪在地上, 腰脊直的梁昀，竟有些看不懂起來。

面凝重，微：“昀兒，祖母並非不通理之人，你沒有什麼想與祖母解釋的？”

仍是不信，不信這個孫子，如今居然糊塗至此。

會不會是旁的原因？

梁昀卻直接朝著重重叩首，夜風從敞開的門扉朝他後背颳了進來，將他鬢上烏黑的髮吹的輕輕拂起，他幽深的眼神中沒有一迴避。

“你是不是……捨不得那個孩子了？”倒是寧願他對還沒出世的孩子生出了，不忍割捨的親。

“祖母，錯皆在孫兒。”梁昀卻這般道。

這顯然是老夫人最不願意見到的猜想。老夫人蠕半晌，忍不住咳嗽起來。

梁昀見到這般老邁的祖母，眼中有憂心閃過。

“孫兒愧對列祖列宗，愧對祖母。”

老夫人看著他直白的眼神，他的道歉毫無作假，可卻是背脊得筆直，一雙眼從頭到尾毫無躲閃、不安。

閉上渾濁的老眼，口愈發的悶。

事到如今，已經知曉許多事不想多說，多說無用。

“你是不是與袁家那個丫頭說了什麼？回去過後鎮國公府已經替重新相看人家了。”

梁昀默認。

“年，你們對彼此生出，這本也是預料之的事，祖母既是起先勸你兼祧，今日便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也算是……早有預料。可祖母仔細替你挑選的袁姑娘，有容人之量，心思也不壞。你便是娶了，日後也礙不著你與阿阮什麼事……”

“祖母，孫兒說過，孫兒不會娶妻，更不會有兩個妻子……”梁昀臉龐繃，眼中閃著痛苦。

老夫人忍不住發悶：“你與間本是兼祧！何為兼祧？不是你的正頭妻子，你縱然每夜與同床共枕，也不是的正經丈夫。的孩子都是三房的，與你沒有關係！你這是糊塗了嗎？”

梁昀垂下的眼眸中，掠過一難以言明的複雜之。

可看著老夫人病弱的模樣，梁昀也是心中難。他知曉自己如今說什麼都是錯，梁昀終究只沉默著垂頭不語。

老夫人的面很是疲憊，“我這一生算來都在為了你們梁家付出。你祖父在世時梁家有多風？可他走的太早，梁家忽然間就塌了，你父親才九歲，你叔叔與你姑姑更是小。那些族人先前多欺負我們家孤兒寡母。你祖父走後的那些日子裡我幾乎夜夜以淚洗面，可白日裡我還要乾眼淚努力維持著主母的尊嚴，教養著子，照顧著一大家子。那些年我有多累？我不願將你祖父一應榮拱手讓予外人，我更想要在妯娌面前爭口氣，我努力養著你的父親叔叔們，他們上進，教導他們日後要重新耀門楣。結果落得一個你姑母怨恨我，怨我為梁家將嫁去那麼遠的地方。你父親也怨我，怨我從小事事他，寧願常年守著河東也不願見我……我這些年為了梁家殫思極慮，費盡心思，如今卻落得里外不是，連你也這般不聽話了？”

“你告訴我，是不是等我走了，這偌大的梁府，是不是又要了一盤散沙？”

梁昀神平靜，他寬眼前的這位頭髮早已銀白的老者，朝保證：“祖母放心，必然不會有那一天。孫子心裡明白您的苦心，叔父也更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二弟想來日後也會穩重，有我盯著，家族中都出不了大錯。”

老夫人卻道：“那三房呢？你母親呢？我也不要你如何，我活不了多久，太長遠的事我瞧不到。只兩樁事我要你對著祖宗起誓。”

嘆息一聲，道：“其一你日後不可胡作非為，不可再進一步，所有孩子的父親永遠都是老三。肚子裡這個孩子無論男，一生下來都抱去給你母親養，也算是替你彌補你母親！此事你不可手。其二你終生不得以父親自居，可能做到？”

老夫人對這個孫子實在太清楚，以往覺得他的子都是再好不過，從未懷疑過他會有自己的私心。

可如今卻不敢確認了。

思是這世上最人喪失理智的東西，對清醒的人而言，就是毒藥，是以忍不住試探一句。

梁昀袖下指節攥的發白，避重就輕道 ：“我能一輩子不會以父親自居，可剛出生的孩子如何能離開母親？不妨等大些了再說。”

等大一些再說？

老夫人忍不住蒼涼一笑。

這是知曉自己活不了多久，先哄著自己，等熬到自己去了，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吧！

老夫人閉上眼，失的揮手示意他出去。

直到過了會兒，又聽著陳嬤嬤回來報信說，眼瞅著公爺又往晝錦園去。

老夫人眼皮子了，趕道：“你也跟過去，盯著他們晚上分床睡，不可再胡來。”

什麼名聲如今都先拋到腦後，年輕男沒輕沒重，又不是過來人，能不知曉？

重孫如今才最要！

想想韋氏要是知曉了只怕要鬧翻了天！老夫人越想越是頭疼，止不住要給大孫子起屁。

以往覺得大孫子最心，最乖巧知禮，如今竟最胡鬧的就是他！簡直比梁直還不堪……

……

屋裡燃著燈，空的悄無聲息，唯有燭火搖曳的影。

桂娘一見到公爺過來連忙從隔壁出來小聲說：“娘子回來後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裡，連飯都沒吃兩口。”

梁昀微微蹙眉，便人重新上飯菜，他吩咐間便耳朵了，回頭便見隔著窗扉，有個人影慢吞吞挪了出來。

二人間隔著一層稀薄的窗紗，窗紗遮擋間，約可見裡頭姑娘的綽約影。

披散著一頭烏髮，長及間，隨著走間翩躚。

盈時微抬眸看著梁昀，冷聲問他：“祖母你過去說了什麼？”

梁昀卻是徐徐踏門，將外袍褪下遞給旁邊的丫頭，又接過帕子淨手。

“只是例行過問兩句。素來不管晚輩房裡的事。”他聲音微沉。

盈時才不信，今日又不是沒有聽說，例行過問，會問那種事？

隔了一整日，盈時想起里還覺得頭皮發麻，臉紅的厲害。

拿著自己冰涼的手背去在臉頰上降溫，認真的想了想，還是冷靜的道：“我們這樣，很不好。”

梁昀眸岑寂，凝視了片刻。

他知曉惱恨自己，惱自己了牽責，那般單薄的臉皮想來是愧的，偏偏自己那時還離得遠，一定滿心無措。

可他也知曉，二人間最主要的問題從來不是這些——

梁昀不去想那些，他迴避的眸，只道：“聽說你沒吃晚膳，我先陪著你吃一些，吃完再說罷。”

盈時兩隻手背在腰後頭，抿著像是在思考。

梁昀不用看也知曉的兩隻手此時一定是攪在一起，糾結為難時就喜歡用這種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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