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做一場易。”
那不是商量的語氣,是命令,江婉雪看著他冷峻的面容,忽然覺得很陌生。
那一瞬間,什麼都想了,他想折磨?亦或想辱?萬萬沒想到他只是讓搬出來,引什麼陳王余孽。
這間小院很清凈,他吩咐過,一應吃穿用度皆比照昔日王妃分例。想象中的投毒、刺殺,什麼都沒有。不用為后宅俗務紛擾,也不用和令厭惡的姬妾打道,除了見不到兒,過得竟比真正當王妃時還要自在。
他卻很來這里。
什麼陳王余孽,二三十年前的事,陳王的骨灰早都揚了,何須這般大費周章?
他找了個院子把養起來,卻又不理,任牽腸掛肚,胡思想。
茶盞上冒出白煙,氤氳出陸奉黑沉的眉眼。他的眉骨很高,那道刻骨的疤痕蜿蜒,顯得兇狠暴戾。
江婉雪道:“你……比之前變了好多。”
記憶中那個端方沉穩的世家公子,越來越模糊,看不到一從前的影子。
陸奉抬眉看了一眼,“有話直說,無須拐彎抹角。”
江婉雪道:“我最近驚覺多夢,頭痛,常常夜不能寐,夢見好多以前的事。”
“那會兒我才這麼高。”
出手比劃,“人販子說有糖葫蘆吃,我竟這麼信了,堂堂侯府千金,非得貪那兩口吃的,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流落何。”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不管怎麼樣,我始終記得你的——咳咳咳。”
言辭懇切,執拗地盯著陸奉的臉,似乎非要得到他的回答。
陸奉沉默片刻,道:“頭痛,就差人去找大夫,開兩帖安神藥。”
江婉雪也沉默了。
把一縷發別再耳后,直勾勾看著他,道:“大夫說這是心病,得用心藥醫。”
陸奉的耐心徹底耗盡,拿起腰刀轉離開。在踏出門檻之際,江婉雪忽道:“君持哥哥,我不后悔。”
說,“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曾夢見過一只凰,凰就是要棲在梧桐木上的,我沒錯!”
“假如……假如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即使現在王爺落魄了,生為君之人,死作君之魂,我永遠不悔!”
陸奉頓下腳步,卻沒有多說什麼,穩步離開。
他上的氣勢太凌厲,丫鬟不敢靠近,手上端著剛熱好的飯菜,小心翼翼道:“主子,這飯菜……還用麼?”
“為什麼不用?端過來。”
江婉雪沒有丫鬟想象中的怒氣,反而頗為氣定神閑。
先凈手漱口,親自給自己舀了一碗湯,撇去上面飄著的浮沫。
笑:“離我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來,這碗湯賞你,太膩了,我吃不下。”
丫鬟往前一步,忐忑道:“主子……不生氣?”
“我氣什麼?該氣的人怎麼也不該是我。”
江婉雪輕輕拭角,意味深長地說了句,“這男人啊,就是賤。”
他在最落魄的時候出現,把養這四四方方的小院里,給錦玉食,卻從不來看。
日思夜想,在某一個瞬間忽然福至心靈,知道他到底要什麼了!
他要后悔。
后悔當年那杯酒,后悔當年拋棄了他!
偏偏告訴他,不后悔,死都要和王爺死在一起,不管他怎麼做,他永遠得不到。
江婉雪忽然問道:“青兒呢?傷好了麼?
丫鬟臉上閃過一戚戚,“還在發熱,大夫說被驚了心神,得靜養。”
“那便養著吧,也算長個記,知道以后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江婉雪心中不悅,個蠢丫頭,要不是手邊沒人,那丫頭尚有幾分衷心,才不會容許這樣的人在旁伺候,簡直辱沒了。
江婉雪又問:“你說,我麼?”
丫鬟忙點頭,“主子當然!”
江婉雪是很符合當下審的相貌,姿高挑纖細,白皙,眉如遠黛,目若秋水,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一副讓人心憐的弱柳扶風之姿。
多年養尊優的生活,上的白皙順,一點兒看不出年歲。
又問:“和比,如何?”
這個“”是誰,丫鬟心知肚明。
絞盡腦想了半天,低聲道:“那個狐子,哪兒能比得上主子的仙姿玉質,高潔俗?”
“而且空有一副皮囊算什麼,大字不識幾個,腹中空空如草包,也就是一時走了運道,不然以那模樣出,也就是個賤妾的命!”
“榻上的玩罷了。”
其實丫鬟哪兒能知道得這麼清楚?無非是撿著主子聽的話說罷了,眼神四下查看,以防隔墻有耳。
“是啊,怎麼偏偏那麼好命。”
江婉雪喃喃道:“我生而尊貴,五歲得大儒教導,七歲通曉四書五經,十歲詩書畫雙絕,十六歲才之名冠絕京都,你說,我為何會落到這種境地?”
丫鬟低著頭,不敢說話。
過了許久,上方傳來江婉雪悠悠的聲音,“過兩天,想辦法給他傳個話,說我的耳墜丟了,托陸……陸大人為我尋一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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