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爺子上樓。

到了書房門口，回頭，朝樓下的許慧凝道：“還不上來，難道要我下去用八抬大轎抬你？”

“有事在樓下說。”

回應莫冷殤的是，重重關上的書房門。

許慧凝要上去，手臂卻被拉住。

莫冷殤在旁邊道：“老頭子一看就沒什麼誠意，先回酒店去。”

“爸只是，不想見到你。”

莫冷殤：“……”

許慧凝知道他擔心自己被為難，拉了拉他的手，莞爾：“如果有事，我喊你。”

……

莫冷殤著許慧凝上樓，等進了書房，他折坐到沙發上。

從煙盒里了煙，在上沒找到打火機，茶桌上也沒，索把煙丟到一旁，坐了幾秒鐘，起出了屋子。

許慧凝關上書房的門，盡管莫老爺子生氣，但依舊喊了一聲：“爸。”

莫老爺子看了后一眼，確定沒有莫冷殤，臉不再像剛才那麼黑，但也板著臉，瞪了眼許慧凝。

書房里，只點了一盞落地臺燈，線并不明亮。

許慧凝剛準備說話，莫老爺子卻先起了頭：“你想跟我說的，是不是你當年被趕出許家家門，一個人去國外的事？”

“……”

許慧凝倏地看向莫老爺子，眸閃了閃，又聽到莫老爺子質問：“好好的日子不過，學人家去國外瞎混！”

他深呼吸了下，著許慧凝。

剛聽到汪老的那番話時，他絕對是震驚到了。

但很多事，前后聯系一下，他大致也就明白了。

“去國外瞎混了一圈，也沒混出個所以然來，許家那邊仍舊不待見你！”莫老爺子的口吻更多的是怒其不爭。

許慧凝沒說話。

“我也老實告訴你，要不是你們已經登了記，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再跟小殤一塊兒！”

莫老爺子氣得拍了下桌子：“你以為一直這麼瞞著，我就永遠不會知道？小殤從小就混，你倒好，也有樣學樣。”

“是我不讓他告訴你們的。”許慧凝急著替莫冷殤辯解。

“喲，這就護上了？”莫老爺子冷哼：“那之前呢，這麼多年，也不見他告訴我跟他媽！”

“爸爸，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慧凝了雙。

“那你什麼意思？”莫老爺子氣呼呼地瞪：“如果你遇上的不是老三，或是，夢瑩還在，我看你怎麼辦！”

“所以，我一直很慶幸，能遇到莫冷殤。”許慧凝著莫老爺子，道：“以前，我也曾后悔過，要不然，我的婚姻會很幸福，不會這麼多年來磕磕，但現在，我知道以前遭遇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來你還驕傲了？”莫老爺子指著站在那的許慧凝：“我看你就是執迷不悟，連最起碼的思想覺悟都沒有！”

“爸，我知道錯了。”

莫老爺子：“……”

許慧凝：“我沒有覺得驕傲，只是覺得自己很幸運，爸你的態度，跟我設想的不一樣，我以為——”

“我什麼態度了？”莫老爺子重哼，沒再像一開始那麼來氣：“這個社會，還有很多你不到的暗面，人都有劣。當別人曝出來你過去的事，他們會說你不誠實，遮遮掩掩，倘若是你一開始自己站出來說的呢？你覺得們就會輕易地諒解你？”

“不會，們會指責你，違背道德還宣揚負能量。一旦有人拿住這個把柄，你就會站在輿論的暴風眼上。”

許慧凝的鼻子抑制不住地酸，眼圈也是一陣溫暖的意。

……

莫冷殤很快就上來了，一進書房，看到坐在沙發上的許慧凝跟莫老爺子，走過去：“談完了？”

莫老爺子很看不慣莫冷殤這副裝模作樣、要死不死的德行，因此，自打莫冷殤進門，莫老爺子的臉一直都是黑的。

“跟爸說了什麼？”莫冷殤跟許慧凝說話時，語氣下意識地變得溫。

許慧凝在他進來后，繃的神經就松懈了，握著他在自己肩上的手。

倒是莫老爺子冷嘲，心想，裝，就裝吧。

莫冷殤見許慧凝神如常，不像是了委屈，攥著的手要拉起來：“天不早了，今晚，我們先住酒店。”

突然，一張卷攏的報紙砸在了他的上。

耳邊是莫老爺子的怒罵聲：“你他媽翅膀長了，還住酒店！”

“……”

許慧凝不想讓父子吵架，拉著莫冷殤剛想勸。

那邊，莫老爺子突然起，走到書桌邊，拿了個鍵盤過來，走到莫冷殤跟前，‘啪嗒’一下丟到他的皮鞋旁。

莫冷殤低頭，看了眼那個鍵盤，像是明白了什麼，拽著許慧凝就走：“還是早點回去休息。”

“走吧走吧，”莫老爺子在沙發坐下，幽幽地看了眼莫冷殤的背影：“以后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莫冷殤停下腳步，回過來。

莫老爺子耷著眼皮：“我的態度擺在這，你認個錯，我可以重新考慮這件事。”

“我認什麼錯？”

莫老爺子料到他是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反應，轉而看向許慧凝，道：“冷殤不心疼你，那你自己來，我們莫家，家有家法，不管是兒子還是兒媳婦，做錯了事——”

只是他話未說完，莫冷殤已經放開許慧凝，沉著臉回進來，走到了那個鍵盤旁邊。

許慧凝也看出莫老爺子的意思，老爺子心里有氣，不沖發作，卻是把矛頭指向了莫冷殤：“爸——”

“我教育自己的兒子，沒你的事。”莫老爺子是真想挫挫他的銳氣：“我記得那誰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這輩子不跪天地不跪父母，既然這樣，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莫冷殤轉開頭，瞇起眼看了會兒窗外。

良久，他才對著那鍵盤，緩緩地彎曲膝蓋，跪在了鍵盤上。

*

莫老爺子是真的非常生氣，所以這次沒見好就收。

沒有哪個父親，在得知兒子打算帶著妻兒跑到國外定居后還能淡定。

莫冷殤表現出來的，對他這個父親的不信任更讓他萬分氣憤。

“不想跪就別跪了，你心里不愿，我看著還不舒坦。”

莫冷殤沉默，沒有說話，但另一條終究也彎下，右膝蓋到了鍵盤上。

他讓許慧凝去外面。

莫老爺子呵了一聲，偏著頭看向別。

混小子，這個時候還死要面子活罪……

至于對許慧凝，莫老爺子的心也是極其復雜的。

要說不怪，那是不可能的。

他這心里，不可能沒有疙瘩。

但同時，就像汪老說的，倘若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錯誤，也不至于過得那麼辛苦。

自己的這位老領導，明里暗里說起當年整件事的因，要不然，也不會有后來一系列的誤會。

他知道汪老沒有其它意思，不過是想讓他心生那麼一點點疚，進而不會在這事上為難許慧凝。

莫老爺子抬了抬眼皮，看著站在那不的許慧凝：“傻站在那干嘛？讓你出去就出去。”

許慧凝沒走，咬著瓣，在莫冷殤的后側方跪了下來。

抬頭，迎上莫老爺子的目：“您要罰，就罰我吧。”

莫老爺子哼了一聲，嫌多事，剛要驅趕，卻聽到說：“我就在這里，您也不用趕我走。”

“……既然喜歡跪，那就跪著好了。”莫老爺子無于衷，站起來，走到書桌邊，開了電腦打算瀏覽頁，想打字發現沒了鍵盤，索隨便選了部電視劇，點開頗有興味地看起來，口的火氣還沒消。

原本跪在鍵盤上的人卻突然起，順帶著也把許慧凝拉起，莫冷殤轉頭看向老頭子：“肚子里還有孩子，你讓跪著，也不怕將來孩子出生都記得這些事。”

莫老爺子立刻吹胡子瞪眼了：“我什麼時候讓跪了？明明是自己要跪的。”

許慧凝突然手捂著自己的肚子，氣不是太好。

“不舒服了？”莫冷殤摟著的腰，讓靠在自己上，投落在莫老爺子上的眼神，氣得莫老爺子跳腳：“你個混小子，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許慧凝搖頭：“跟爸爸沒關系，可能是這兩天跑來跑去，休息得不夠。”

莫老爺子：“……”

……

走的時候，莫冷殤開走了老爺子的配車，從勤務兵那里取鑰匙時，說好明天清早把車送回來。

許慧凝覺得自己沒必要去做檢查，但莫冷殤不放心，帶著去附近的醫院掛了急診。

醫生一檢查，沒什麼大礙，就是孕婦的糖偏低。

各項指標里，有些都不達標，整了兩瓶營養讓許慧凝去掛。

莫冷殤去付錢，醫生也羨慕許慧凝：“你老公真疼你。”

……

醫生特意給許慧凝找了一間病房讓輸。

病房里，還有另外一個住院的人，大晚上有人進來輸，還是年輕孕婦，不免生出好奇。

也不看電視了，一直扭頭打量許慧凝，那眼神，讓許慧凝很不舒服。

許慧凝轉頭，問旁邊床的人：“大姐，你在看什麼？”

對方沒想到許慧凝會問得這麼直接，一時尷尬，忙擺手說沒事，但眼角余還是不停地瞄向這邊。

許慧凝也沒再去理，但也能猜到對方在想什麼。

果然，那人沒沉住氣，開始問：“你一個人啊，你老公呢？”

許慧凝沒接話，只是從自己的手提包里拿了紙巾。

過了一會，病房的門開了，有人進來。

剛一轉頭，就聽到旁邊床的人笑呵呵地說：“我家男人，一下班就跑醫院來陪我，有老公就是好，不用一個人在這過夜。”

“……”許慧凝覺得這個人莫名其妙，說的話，明里暗里都像是在針對自己。

人的丈夫，長相淳樸老實，給人帶了宵夜，一邊打開宵夜袋子一邊被人嘮叨。

許慧凝一聞到那宵夜的味道就反胃，可能是因為懷孕的緣故，的嗅覺變得越加敏，聞不得太過油膩的重味。

正在這時，莫冷殤進來了，他穿著黑西裝，個頭又高，往那里一站，就已經夠搶眼的。

正在吃宵夜的人，冷不防瞧見一個長得好又看上去很有錢的男人，一時忘了嚼里的炒。

“老公！”許慧凝喊得非常大聲，像是故意給誰在聽。

病房里，突然安靜到詭異。

莫冷殤沒有看旁邊那對夫妻一眼，徑直走到許慧凝的床邊，看了眼的輸袋，還有一大半。

他低頭看到干干的，低著聲問：“要不要喝水？”

許慧凝點頭，等他出去了，那個人立刻湊過來問：“妹子，這是你老公？”

許慧凝不想回答。

而那人的臉已經變了。

……

當莫冷殤端了杯熱開水回來時，病房里，那個人跟老公已經徹底沒了聲響，自顧自地看電視。

他在床邊坐下，一手從后攬過的肩，一手拿著杯子喂喝水。

“剛跟外邊的護士要的一次杯子。”不等許慧凝問起，莫冷殤已經主說了。

病房里，隨著人吃宵夜，那油膩的味道越來越大。

許慧凝的臉不好，覺得太也脹痛，但又不能說讓對方把宵夜丟掉，或是讓對方去外面吃。

因為那個人也了個大肚子。

許慧凝把頭靠在莫冷殤的懷里，眉心微蹙。

他發現的異樣，低頭問：“又不舒服了？”

許慧凝搖頭，沒掛點滴的手拉了拉他的西裝：“你讓我靠會兒就好。”

莫冷殤坐在床頭，擁著，他上的味道，沖淡了那油膩味。

許慧凝在他肩頭蹭了蹭，聞著他襯衫領上清淡的香味，混著煙草的干燥氣息。

低垂著眼睫，著兩人握搭在他上的雙手。

旁邊人吃了十來分鐘，終于收拾起宵夜讓丈夫去扔掉。

而當丈夫再回來，開口的第一句就是：“我已經跟護士說好了，說旁邊病房還有張床空著。”

當人著大肚子笨拙地由拎著大包小包的丈夫攙去隔壁時。

許慧凝苦笑不得，明明該嫌棄的是自己，結果倒整得，像是跟病毒一樣。

不過這麼一來，病房里頓時清靜很多。

“喂。”許慧凝突然開口。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