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玹并未應聲, 但也沒開沒骨頭似的黏著他的。

容娡悄悄覷著他的臉, 見他垂著眼簾，雖面無表，乍看上去冷淡無緒，似是對口中所說并不上心。

但猶記得方才他的那句發問，因而怎麼看謝玹，都覺得他的神不大對勁，眉眼間攢聚著的冷意像是能出冰碴來。

怎麼看, 都分明像是醋了。

他說, 他知道。

知道是他的。

容娡看著他清俊的眉眼, 心里不免浮出一點得意來。

連謝玹這般無無、清冷自持的人，都避免不了因而爭風吃醋。旁人若是如此, 只會習以為常, 并不會有多慨。

可如今拈酸吃醋的人是謫仙般的謝玹——這對乃是至高無上的肯定, 如何能不愜心快意。

然轉念一想, 謝玹的心思一向難以揆度，也有些拿不準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了。

容娡雖善于亦真亦假的哄騙人, 但并不喜歡將問題含混不清的略去。

更何況，好不容易才逮得個謝玹對的心意出端倪的機遇，豈能就此作罷，非得哄著他，激出他的占有，讓他覺得非他莫屬才好。

定了定心神，看著他雪凈雋的側臉，試探著道：“杜簡郁郁寡歡，許是沉溺在母親去世的悲痛中，并未同我多言，只是因從前事同我表達歉意。”

謝玹未置一詞，容娡觀他神，悄悄往他上拱了拱，花朵似的裾堆聚在他霜白的衫之上。

眉眼間浮上一惆悵，悶悶地小聲道：“我方才嘆氣，是因想到如今時局，哀鴻遍野，若我未曾遇上謝玹哥哥，興許早就流亡而死，了墳中的一無名野尸了。”

這話倒是在由衷的慨，流出幾分真。

若不是遇見謝玹……

如今會怎樣，容娡本無法深想。

謝玹目微，偏頭看向妍的面龐，頓了頓，許諾一般，鄭重而又篤定道：“你是我的，我會護你安然無恙。”

說這話時，他微微蹙眉，嗓音薄寒如冷刃，似是不甚贊同的假設。

自他上朝四周漫開冷肅的威儀，他的眉宇間更是有清傲睥睨之。

然而他的神依舊稱得上是冷淡，毫沒有妄自尊大之意，只是在淡然地陳訴既定的事實。

他這樣的人。

生來便是尊居顯的上位者，是超然外漠然俯瞰人世疾苦的神明。

容娡聞聲抬眼，見他凈澈瞳仁中屬于的倒影。

——高居神壇上的他，此時正注視著。

他的話沒由來的讓人信服。

容娡的心房緩緩充斥溢滿一種奇異紛復的緒，令沉甸甸的到心安。

愉悅地笑了笑，試探著鉆到他懷中。

謝玹的手臂順勢搭在上。

他瞥一眼，并未移開手，縱容依偎在自己懷中，虛虛攬了一路。

直至馬車寺，才讓沒骨頭似的坐好，慢條斯理地收回手。

—

月余不曾回到云榕寺，寺院依舊古樸沉肅，并未有太多變化，只是因為臨近冬日，寒意漸濃，草木枯萎凋零，而顯得有些蕭索。

謝玹有事在，命馬車將容娡送到所居住的院落附近，便先行離開了。

佩蘭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隨侍在容娡旁。

容娡沉默地往廂房中走，暗自心想，一聲不吭地消失這樣久，雖后來有謝玹致信幫解釋，但母親應當還是會心生不滿，想必免不了一頓訓斥。

果不其然，容娡一只腳才邁廂房的門，乖順的喚了句“母親”，廂房中的謝蘭岫便立即冷笑一聲，沒好氣道：“你還知道回來。”

謝蘭岫出于世家之首的謝氏，雖說只是旁支，但也到蔭庇，生活優渥，生慣養的長大，未免有幾分心高氣傲——但因下嫁容家，這些年了些委屈，子日漸尖酸刻薄，連帶著對容娡的教養一向吹求疵，極為嚴格。

容娡知的脾，未置一詞，乖順地跪在面前，垂著頭由訓斥。

謝蘭岫畢竟是大家閨秀，便是訓斥人也說不出什麼太過分的話，翻來覆去、話里話外的意思皆是悔恨自己對容娡疏于管教，最重的一句話也只是訓斥容娡不知禮義廉恥。

容娡平靜而漠然的聽著，心中毫無水花。

某種意義上，謝蘭岫的指責并沒有錯，的確是為了達到目的，不知恥的去引謝玹。只是慣來佯裝出一副乖順溫婉的模樣，謝蘭岫只當是懵懂不知事的閨秀，以至于稍稍做出出格之舉，便引來母親震驚之下的無比慍怒。

然而畢竟是脈至親，容娡聽著慍怒而咄咄人的話語，還是覺得心窩好似被尖銳的冷針刺了一下，令的心房中浮出幾酸的不適。

謝蘭岫冷著臉訓斥一陣，許是覺得口干舌燥，止了聲，斟了一杯茶潤。

容娡見此，便趁機道：“母親，我見到劉覆了。”

謝蘭岫啜飲著茶，瞥一眼，沒出聲。

容娡慢慢抬起低垂著的頭，小聲道：“他死了。”

謝蘭岫手一抖，險些灑了茶水。起走到門前，環視一圈，關上門，將容娡扶起來：“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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