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充滿了藥味的房間裏,安神的檀香裊裊升起。
謝玨穿著一黑繡金袍,冷白的皮之下更襯得貴氣無雙。
他斜斜隨意地靠在床頭,低頭靜靜地看著雲泠替他包紮傷口。
那一箭雖然只是險險地劃破手臂,但因為淬了毒,傷口惡化,揭開紗布後便顯得有些猙獰刺目。
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嚴重的。
他只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覺。
雲泠看了一眼便覺得揪心,傷口都潰爛這樣了,他剛剛竟然還把軍醫趕出去,真是一點也不惜自己的。
想到這裏雲泠臉上的表都嚴肅了,不顧渾的疲憊,拿著軍醫留下來要換的藥,低下頭一點一點仔細地,小心地幹淨傷口的藥渣,然後才重新倒了藥上去。
那麽重的傷口,藥倒上去肯定是骨的疼痛。可是謝玨似乎完全不到痛,深邃的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為他上藥,目深得像是無邊的永夜。
不肯錯開一點。
陳湛理好外面那些人,帶著軍醫重新進來時看到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真是寧靜而繾綣,歲月靜好。
雲泠來了,什麽風浪都平息了。
軍醫還有些後怕,巍巍擡頭看了一眼,震驚地發現,剛才還暴怒的太子殿下此時竟然安靜地靠在床頭,毫不反抗地任由前的子為他上藥。
視線往那子上移了過去,看到了溫白的側臉,便很快低下了頭。
也不知道這小娘子是何許人,竟然一來就讓殿下同意上藥了。
軍醫不知道,陳湛可是再清楚不過的。
作為太子的表哥,又是他的臣子,陳湛可能是最先悉太子對這位蕭姑娘的意的人了。
或許比太子本人都要早。
從他進到景祥宮為太子送藥,得知太子邊有這樣一位宮時,第一時間就覺到不對勁了。
這雲泠竟然能在他手下還活著,首先這便是一個奇跡。
那個時候,陳湛就察覺到了太子對的不同。
再接下來種種,也是陳湛一步步看著太子淪陷到無法自拔,再到……
沒有了蕭雲泠,他謝玨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謝玨是誰,一個殺兄毒父到眼睛也不眨的心狠手辣之人,野心之輩,卻為了一個人屢屢折腰。
想到這裏,陳湛眉頭挑了挑忽然想到,太子倒是和去世的姨母一個樣子。
輕易不會上人,可一但上了便是全心全意。
只是可惜那老皇帝是個不堪托付的薄之人。
而這雲泠姑娘卻不一樣。
心至極又完全狠不下心。
角挑出一個微笑,陳湛道,“殿下,外面那群公子哥我都代好了,將這群人遣送回京,量那群老家夥也不敢再說什麽。”
不肯吃苦沒什麽本事的紈绔子弟還想來軍營混混就混個軍功,這些世家貴族的如意算盤也打得太好了。
把軍營風氣弄得烏煙瘴氣,早就該整肅了。是老皇帝無能才不敢得罪那群老家夥,任由這軍營潰敗下去。
可知這國家的軍防若都從裏頭爛了,如何保家衛國,外邦侵時如何抵外敵?
所以謝玨便親自出手整治了。
陳湛的話音落下,謝玨頭也沒擡,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見他還不走,甚至有些不耐煩地道,“還有何事?”
陳湛聳了聳肩,知道是礙了他的眼了,便道,“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只是軍醫今天還沒給你把過脈,讓他上前檢查檢查?”
這個時候雲泠幫他包紮好了,聞言擡起頭,讓開了位置,溫聲道,“軍醫請進來吧。”
謝玨也就應了聲。
軍醫了頭上沁出的薄汗,見得到了首肯提著藥箱進來。手指搭在太子殿下的手腕上,細細把脈,又聞問切了一番才放心道,“殿下裏餘毒已清,只是還虛弱著,要好好將養才是。”
診治完,拿好藥箱再不敢停留,連忙離開。
陳湛也很有眼地不再打擾。
道,“行了行了,我這就走了。”
陳湛隨軍醫一起離開後,房間便安靜了下來。
等他們走了,雲泠想出去打點水進來,卻被他握住了手腕,便只能重新在他邊坐下來。
雖然餘毒已清,但毒畢竟不是小傷,他原本緋的薄還帶著病後的蒼白。
他的氣息一貫是冷薄的,因為蒼白,面容更顯病弱偏執。
此時卻低著頭,靜靜地著問,“你什麽時候來的?”
“今天早上到的。”
雲泠輕聲道,“昨晚安公公來找我,對我說了你傷的事,擔憂你,我便連夜隨著安公公趕到了軍營。”
想到剛才的畫面,雲泠忍不住道,“可是殿下怎能如此不惜自己的,明明了傷,怎麽能拒絕軍醫的診治。”
還把所有的醫士都趕了出去。
這對他的傷口恢複有礙。
謝玨看著臉上滿是擔憂和不贊同的表,毫不掩飾自己的行為,“孤傷的消息已經傳往京城兩三日,卻沒見你來,孤便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氣。”
停了下,又聽他道,“可是你來了,聽聞孤傷一刻也沒停,連夜來了。”
“甚至以你的聰明,必定猜出來孤這傷大有蹊蹺,或許是故意為之。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放心不下,隨安忠一起前來軍營,”謝玨語氣平靜地說著這些話,并不掩飾。
他說著,
漆黑的眸比比深幽夜還侵襲,著,緩緩地,勢在必得的,擡手著的臉,“孤便知,你放不下孤。”
只要化一點,他便會霸道地,不顧一切地侵蝕,占有。
雲泠沉默了一瞬。
既然不放心選擇來了,便就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
與他糾纏了這麽多年,終究是分不開。
心了,妥協了。
承認了。
擡頭看著他因為傷而略顯蒼白的薄,雲泠第一次沒有否認,“是,我放不下你。”
所以明明堅持了那麽久,可是在聽到他傷的消息時卻立時心如麻,明明理智告訴不會有事,卻還是擔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連夜便來了。
“我一直以為我是習慣了你的懷抱和溫暖,你又總是那麽強勢霸道不容拒絕,我沒辦法才妥協了,”雲泠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知道的,我之前便和你說過,我很向往宮外的自由,從不想當什麽太子妃,從梅縣到回京城這一路,只不過我沒得選,你又為我了傷,所以我便妥協了……”
“蕭明容的事看上去只是意外,卻像是打開了一個缺口,我抑了那麽久的緒終于忍不住,想要全部都告訴你。原本一直抑的心也堅定了,才決定和你說清楚。”
說著說著的聲音低了下來,清晰地道,“你與我一開始就是不平等的,你是君我為奴,我因為弱勢一再討好,而你也習慣了對我掌控。可是我……其實從來都不喜歡這樣。過去種種,我以為我對你只是習慣,只是,只是……服從。可是當你傷的時候,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我終于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還要確定,我是在乎你的。”
既然決定了,就不會再忸怩掩藏,什麽都要說明白了。
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願進宮,陷了執念裏無法自拔,所以才執意要與他生分,分開。
可是表面的堅決之下,他為一退再退,說出絕不再強迫時,不是不掙紮的。
只是沒看清而已。
林家主來送母親的那日,本是想要多了解這林氏夢預的能力,想從這手探尋母親病逝是否有蹊蹺。
卻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林氏為雲澤古老的大家族,因為祖上的老祖宗曾是巫師一脈,所以其後代子孫中,子會繼承夢預的能力。
而這夢預之能,因為太過駭人聽聞,恐被外人當作妖異,所以林氏一直小心掩蓋不讓其見天日。
當然對林氏族人來說,能繼承夢預能力的後代,便是林氏既定的家主,因為每一代後代中,只有其中一人會繼承此能力。
而這夢預,當然不是什麽都能夢到,否則有如此破壞秩序天理之能,豈不天下大。
林氏夢預之能有二,一,規避未來自一場大禍。
二,林氏的夢,夢的是自己這一生摯的人。
雲泠當時的夢境,夢的并非是自己的大禍,卻夢到了謝玨主東宮的畫面。
那便是因為……
謝玨,是摯之人。
當時雲泠想清了這點,卻……沒有任何意外。
推窗見月,迷霧散盡。
真相盡在眼中。
卻好像自己早就知道了。
說著眼眶漸漸地有些紅,謝玨心疼了,手捧著的臉,聲音低啞,“我知道。”
“過去我習慣了高高在上,習慣了對你強迫,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你最終都會對我妥協。卻從沒有為你考慮過你是否願意。”手指在泛紅的眼眶下輕輕過,然後一點一點將抱進懷裏,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進骨裏,
他緩聲道,
“是我的錯。”
雲泠僵了一瞬,停了片刻,終于擡起手臂,回抱住他。
既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便不會再固執下去了。
——
謝玨這些時日都沒有睡好,又了毒箭,本就還虛弱著,卻因為沒有見到雲泠,渾神經都繃了,緒外洩瘋狂,其實到現在神已是極為疲倦。
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室裏安靜下來,床幔放下,隔絕了外面大部分的,裏面暗了下來。
雲泠被他抱在懷裏,鼻子裏鋪天蓋地都是他上悉的清淡的氣息,伴隨著淡淡的藥味,卻令人無比安心。
床昏沉而溫暖。
經過一天一夜的趕路,其實也累了,沒抗拒,依偎在他懷裏,沒過多久便也睡了過去。
大抵是太累了,這一覺竟然直接睡到了傍晚。
夕西下,直到徹底匿,最後一也消失。
外面似乎有人進來了,小心翼翼地外稟報求見。
聲音不大,雲泠慢慢睜開眼,醒了過來。
外面請求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雲泠面對著他躺在他懷中,青垂落下來,將瘦弱的肩背包裹住,看著弱而溫。
聽到聲音,輕輕地推了推他搭在腰上的手臂,“殿下,殿下。”
“外面有人求見。”
謝玨英的眉頭皺了皺,卻沒睜眼,長臂一,又將往懷裏抱了些。鼻子埋進細膩白皙的頸窩。
雲泠有些無奈了,“殿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雲泠才把他起來了。
他手上有傷不方便,雲泠從旁邊的箱子裏找了件藏青水墨刺繡錦袍,配玄腰帶,看著矜貴而冷峻。
只是面上有被打擾的淡淡不耐。
等雲泠替他整理好,謝玨才對外面淡聲道,“進來。”
一個將領扣押著一個臉慘白的人進來。
“啓稟殿下,陳世子道這方翔需要您親自置。”
方翔就是那個臨陣逃的人。
話音落下,一擡眼,才發現殿下邊還有個貌的子,看著與殿下是極為親近的。
早上的事他也聽到了。殿下脾甚厲,可是這位小娘子到來了,殿下的緒竟然就平緩了下來。
倒是比軍醫開的鎮定良藥還要有效果。
只瞟了一眼,便立即低下頭不敢再看。
而方翔此時已經面如土,害怕得快要尿子,伏跪在地涕泗橫流,連連磕頭,“殿下饒命殿下饒命。臣再不敢了。”
“家父任兵部侍郎一職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殿下饒我一命吧。以後,不,從現在開始,臣一定謹記在心,再也不敢逃了。求殿下饒命啊……”
他害怕得不斷用力磕著頭,直到石板上都磕出了跡,可見有多用力。
睡得好好的被打擾,謝玨本就不耐煩,眉頭冷冷著,本不聽他的求饒,沒有一容,語氣極為冷薄地吐出幾個字,“臨陣逃按照軍規,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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