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眼,種蘇發現李妄似乎不大高興。
事實上這一點從李妄進門起種蘇便發現了,雖然他戴著面,又刻意著緒,旁人不一定發現,種蘇卻還是察覺到了。
是還未消氣嗎?雖種蘇也不知李妄之前到底為何不高興,但他能愿意出來散散心還是很好的。
還是不太高興嗎?要麼換個曲兒?或者看看胡璇舞?
種蘇正要說話,卻聽李和朝龍格次呵了一聲,說:“你怎麼什麼都想要?先前想把景明帶走,如今還想連這班姑娘也帶走,好歹焉赭王室之子,沒見過好東西麼?”
自家的好東西被喜歡被夸贊,自然到與榮有焉,但要被帶走占為己有,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或許是因為即將離京,龍格次看長安簡直什麼都好,剛聽曲兒聽的如癡如醉,又了把這班姑娘們帶走的念頭,簡直令人啼笑皆非。
“說起來,還沒跟你算賬,竟敢打景明的主意。”李和斜睨龍格次。
這事本來就是開玩笑,此時在外頭,純粹朋友間隨口說起,不關國事,沒有外人,只說著好玩兒。
李和看了李妄一眼,李妄眼眸低垂,似漫不經心,并不關心他們所談。
“景明俊如玉,子灑疏朗,又知識趣,善解人意,會玩能玩,蹴鞠更是一流,我有此念頭又何足為奇?”龍格次不以為然,坦坦的,“老實說,如果景明是子,抑或景明喜歡男子,你們就沒有任何想法?”
種蘇心中一驚,不聲,避重就輕道:“我不喜歡男子。”
李和卻玩心起,下,認真的端詳種蘇,繼而一本正經道:“啊,我也不喜歡男子,但倘若是景明的話,也不是不能接。”
龍格次頓時笑起來,又問:“子歸呢?”
“我,我喜歡子。”許子歸坐在種蘇下首,了種蘇一眼,白皙的面頰上浮起淺紅,接著,“景明兄若是子……我……。”
龍格次哈哈大笑,這些人當種蘇同是男子,故而言談無所顧忌,亦無惡意,倘若真是子,倒必不會開這種玩笑。
種蘇哭笑不得,比起“喜歡男子”這種玩笑,更怕的是“假若是子”這種話,只得裝作若無其事,擺擺手,示意行了行了別說了適可而止吧。
“嘭”的一聲,眾人同時一驚,循聲去,是李妄重重放下茶杯,杯撞案上,發出聲響。
“換支曲子,聽得煩。”李妄嗓音微沉,語氣一貫的冷淡。
龍格次等人不疑有他,隨即換人換曲。
長安胡人多,胡旋舞十分流行,春風顧的胡旋舞向來為人津津樂道,賞完了漢曲漢舞,接下來便換了胡旋舞。
紗簾拉開,悠揚歡暢的樂聲響起,幾位胡魚貫而。
胡們高鼻深目,藍眼睛如同寶石,穿著紅紗綠,紅鹿皮靴,腳踝上系著金鈴鐺,旋轉之時,金鈴發出清脆聲響,如同大漠中駝鈴陣陣,充滿異域風。
樂聲越來越高急促,胡們越轉越快,影幾乎化一道風,連龍格次都忍不住大聲好。
“好!”
種蘇不由跟著拍掌,只看的眼花繚。
許子歸與李和也移不開眼睛,顯然完全被胡們的舞技所吸引。
全場中,唯有李妄顯得冷靜,面后的雙眼波瀾不驚,偶爾一瞥場中,更多時候,自覺不自覺的,視線所及之,在種蘇的方向。
樂聲停,金鈴余音未盡,猶在眾人耳邊。
“好好好,賞賞賞。”
連龍格次都被折服,連聲好,拋出賞銀,眾笑連連,紛紛謝過。
種蘇看的意猶未盡,心道跳的真好,改日定要再來,再細細看個夠,到時帶上燕……一念所及,不由自主看向李妄。
卻見李妄坐在案后,手中著茶杯,低眉垂眸,似在把玩茶杯,漫不經心中帶著冷淡。
他不喜歡嗎?
與其說不喜歡,不如說無更恰當,種蘇之前的那種覺又浮現了,那種仿佛一切都興趣寥寥的覺。整個房中歡聲笑語,熱鬧無比,唯有他好似在其外,并非格格不,而是游離在他人之外。
天地熱鬧如斯,有趣如此,卻皆與他無關。
種蘇忽然有些明白為何他不愿親近朝臣,又為何會沒有朋友。一方面自然不用說,所謂高不勝寒,高位,哪怕他放低姿態,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得不始終有所保留,甚至小心翼翼,步步慎重。這一點他想必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的子。冷酷,淡漠,疏離,不留面……哪怕為普通人,亦不算好接,更何況手握殺大權的九五之尊……
他天生便如此嗎?
種蘇想起“燕回”在宮外時的樣子,又想起李和無意中出來的那段宮廷往事……在最初的最初,李妄又是何種模樣呢?
外頭天已全黑,樓燈大亮,房中亦多添了幾盞燈,黃的燭火照在李妄上,面下出的廓英俊而孤獨。
“來來來,我也賞。”
李和掏出錢袋,出手闊綽,手掌朝外一撒,片片金葉飛散,眾歡呼,紛紛俯搶拾。
“別急,還有吶。”李和還要再撒,卻被種蘇攔住。
“哎,等等。”種蘇截住李和的錢袋,笑道,“這樣多麻煩,不若我幫李公子分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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