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開始,所有人都到了。
江恣臉上的傷口不算明顯,關小小幫他化了妝,遮蓋了痕跡。
江一一襲白婚紗,干凈優雅,眉目彎彎勝雪。
四周是香檳和氣球相輝映,整個世界都著幾分甜氣息。
江恣作為父親,上臺發言,忍著眼淚,叮囑了許多。
戰景淮聽完,改口:“爸爸,我會照顧好一一的。”
江恣握著江一的手,給了戰景淮,有些不舍:“一一,是我最喜歡的孩子,你不要辜負了。”
戰景淮眼眸低垂,怎麼會?
他,舍不得。
婚禮還沒結束,戰北驍發泄過之后,臉緩和不。
戰景眠狗狗祟祟地湊過去,給他倒了一杯茶:“爸爸,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戰北驍:……
“是岑冽我的,他說喜歡我,我沒反抗功。”
坐在桌上的冷凝:……
戰北驍薄輕扯:“幾分鐘之前,岑冽也是這麼說的。”
戰景眠心虛:“爸爸,這的事,無法控制,別生氣,我永遠您。”
戰北驍輕笑一聲:“那小子對你怎麼樣?”
“好的。”
戰景眠撓頭,有些赧。
戰北驍也懶得手這些事,他們快樂就好了:“既然如此,那就隨你吧。”
婚禮結束,戰景淮帶著江一穿梭在人群中。
夜晚十二點,煙花盛放的那一刻,戰北驍握住了白央央的手,低聲道:“我總覺得,好像還缺點什麼。”
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越發和諧,但他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
白央央側頭,親了親他的側臉:“明早,我訂了去華城的機票,我們,一起去看看爸爸媽媽吧?”
“好。”
兩人離開之后,后的歡呼雀躍聲不停。
白央央從沒想過,自己的下半生會如此順遂。
有的丈夫,家庭和諧幸福,孩子們聽話又懂事。
甚至擁有了一個可的小孫子,這樣的生活,前世被囚的時候,是想都不敢想的。
兩人回到戰園,戰北驍一夜未眠。
白央央陪著他,等到第二天清晨,兩人踏上了前往華城的飛機。
登機之后,戰北驍給披上薄毯,拿了枕頭:“好好睡一覺。”
“好。”
他們其實這些年一直都有去華城拜祭費崇夫婦,每一年都會。
今年也不例外。
抵達華城,辦理了酒店住,夫婦倆買了一束花,去了墓園。
在墓園呆了幾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戰北驍握住的手:“我有點想去月牙泉村了。”
他們最開始見面的地方,就是月牙泉村。
白央央挑眉,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在華城待一段時間,再回去吧。”
在華城呆了接近兩個多月,他們才回到月牙泉村。
帝都的事全都給了晚輩,他們倆住在了白央央以前住過的房子。
房子去年翻新過,整還算比較舒服。
戰北驍褪下了在帝都時候的架子,學著種菜養花,看到一棵種子從種下,發芽,枝,開花,結果。
每一個過程,都見證到了。
月牙泉村的老鄰居們還在,知道他們回來了,時不時會來串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夫婦倆在月牙泉村找到了難得的平靜。
早上六點,戰北驍起床,走到拿出蛋,放鍋中。
又摘了新鮮的瓜果,洗干凈,放在盤子里,白粥煮好,米粒盛放,編制出最難得的米香。
白央央鍛煉完畢,帶回來一束花,金燦燦的,格外好看。
將花在花瓶里,走到廚房里,圈住他的腰:“起來了。”
戰北驍嗯了一聲,“吃飯吧。”
吃過早飯,兩人坐在院子里,賞花曬太,搖椅輕輕搖曳,咯吱咯吱的聲音,仿佛融了夢境之中。
熱氣騰騰的茶,由熱轉冷。
直到最后,凝結出一層薄薄的水汽。
白央央握住他的手,看著逐漸落下的夕,男人回頭。
他想,他大概找到了缺的東西。
他們之間,缺的就是這樣慢下來,靜靜相的時。
……
結婚的第四十年,戰北驍被確診為老年癡呆。
他開始忘記最近發生的事,對以前的事念念不忘。
他們依舊住在月牙泉村,孩子們每周會來探。
白央央在院子里種了各種各樣的花,院墻邊的果樹果實累累,彎了枝條。
他開始不活,每天坐在躺椅上,手里拿著一個筆記本,時不時地會寫一句話。
白央央想看,他不肯。
冷著臉:“這是屬于我的,你不能看的。”
白央央給他喂了一塊西瓜,這是他喜歡的口味,他種瓜的時候,還沒有生病。
西瓜甜甜,帶著略微沙沙的口。
他咀嚼著,“看在你給我西瓜吃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
白央央嗯了一聲:“你說。”
“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小聲道:“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是跳芭蕾的,腰很細,很長,像驕傲的白天鵝!”
白央央端著果盤的手微微抖:“是嗎?”
“嗯,不到一年就了首席領舞。”
;他有些得意,眉目飛揚:“而且,嫁給我了!”
白央央低下頭,眼淚落得又急又兇:“是嗎,那你們過得好嗎?”
他不再記得了。
卻記得們結婚了。
“當然,很我,我也很。”戰北驍坐在搖椅上,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卻遮不住的聲音:“對了,你有人嗎?”
白央央干眼淚:“有。”
有人,在邊,說很。
夕落下,戰景淮又來了,帶來了最好的醫生,戰北驍依舊拒絕治療。
“媽,要不勸勸吧?”
白央央搖頭:“不用,這樣好的。”
戰景淮沒辦法,只能留下藥,想著找機會把他們騙回去,再強制治療。
晚飯是戰北驍喜歡的口味。
他吃到一半,倏然起。
“怎麼了?”
白央央攔住他。
“我人喜歡吃辣的,我去給做飯。”
他走進廚房,面對著鍋碗瓢盆卻不知道從何下手。
白央央跟在后:“要不,我來吧。”
戰北驍不肯:“不行,懷著孕,挑食的厲害,我要親自做。”
他忘得更厲害了。
“那,我教你?”
戰北驍目熠熠生輝:“你真是好人。”
白央央開始手把手教他做飯,他以前手藝很好,生病之后,卻突然差了很多。
做出來的飯菜實在不能口。
卻不嫌棄,拿起筷子,想吃。
“不能吃。”
戰北驍阻止了的作:“這是給我人的,我要等回來。”
白央央頓了頓,“那,你人回來會說什麼?”
“不知道。”
“那你人長什麼樣子?”
“也忘了。”
戰北驍搖頭,神落寞。
白央央覆住了他的手:“會說,老公我回來了。”
“長得很好看,腰細長,會跳舞。”
戰北驍拿過筆記本,小心翼翼的寫下來。
白央央捂著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他什麼都忘了,全忘了。
戰北驍寫完東西,小心翼翼的合上筆記本,看到哭了,有些慌。
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像是沒想起。
“乖崽,吃飯,別哭,懷孕……難。”
白央央聽到他一聲乖崽,有些沒控制住,眼淚潸然落下,拿著筷子,大口大口的吃。
飯菜不好吃。
晚上白央央就拉肚子了。
戰北驍陪在邊,仿佛想起了什麼,大手在的臉上,時不時地挲著,里念念有詞。
“別多想,不怪你。”
是腸胃不好。
戰北驍低頭,一向混沌的眼眸仿佛突然清醒,小心翼翼的捧著的臉,親吻的眉眼,鄭重且虔誠。
“乖崽,我們回帝都,我去治病,好不好?”
他好像清醒了。
白央央握住他的手:“好。”
闊別多年,戰北驍住進了最好的醫院,接了治療,病好像得到了緩解。
有很長一段時間,清醒過來。
會吃藥,配合治療。
會在出門前帶上,回來的時候買一束花,有時候是玫瑰,有時候是梔子花。
白央央鮮過問他的況,只是越發珍惜在一起的時。
他的病是不可逆的。
就算有短暫的清醒,也會逐漸忘卻。
回到帝都第三年,病到了不可逆的階段。
他記不清任何人,連筆記本都被他忘記了。
白央央一直陪著他,帶著他回到月牙泉村。
他不再說話,鮮出門,只是坐在院子里,日復一日的曬太。
白央央有些累,守著他不自覺的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戰北驍不見了。
找了整個村,最后在花店找到了,他抱著一束向日葵,小心翼翼的,往家走。
他不再年輕,臉上的紋路略微明顯。
頭發花白,眉眼混沌,卻好像氤氳著某種霧氣。
他形依舊拔,卻因為病清瘦了幾分,看到來了,倏然笑了。
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他把花遞給:“結婚紀念日快樂。”
他今年,記得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了。
白央央捧著花,淚如雨下。
回到院子里,他給做了一頓飯,短暫地恢復了生病之前的水平。
白央央全部吃下去,他說困了。
白央央帶著他到了院子里,給他泡了一杯茶,握住他的手,半蹲在他邊:“阿驍。”
許久不曾這麼他。
戰北驍手指無法彈,好像力氣被干,眼底含著淡淡的澤。
“我和我人第一次見面,就抱著向日葵。”
他突然道:“謝謝你照顧我這麼多年。”
白央央握住他的手,似乎想要抓住最后一點東西,哽咽著:“你是不是很累?”
這麼多年,混混沌沌,度過每一天。
能覺到,他很累。
但他沒說過。
他為了,為了能多陪一段時間,接治療,吃了無數的藥,甚至要忍藥帶來的副作用。
他有一段時間,失眠很嚴重,知道,卻不敢說。
心疼他,卻又害怕他會離開,只剩下一個人。
而現在,知道,一切都要結束了。
他手指了,勾住了的手,在那一瞬間,他眼里布滿了細碎的,薄翕。
“我很你。”
“我……我也是。”
“這些年,你很辛苦,對不對?”站起來,彎腰,親吻他的眉眼:“沒關系,我知道你很辛苦,現在可以安心了。”
他眼底的逐漸暗淡,仿佛靈魂被離一般,有過短暫的掙扎,最后,歸于沉寂。
夕落下,夜幕籠罩。
白央央握著他的手,嗚咽出聲,擺在桌邊的向日葵是明的象征,卻無法照亮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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