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佬俯下腰,雙手撐地,換上冷峻嚴肅的表,繼續疾呼:
“一橋大人!誠然,水戶軍不堪大用,可吾等尚有二千死士!以及志願參戰的直參們!”
“現在還遠遠不到面縛銜璧的境地!”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只要我們咬牙關,放手一搏,就還有獲勝的機會!”
“而今拼的就是哪一方更能撐下去!”
高佬起了個頭後,在座的矮子、胖子和瘦子紛紛跟上,力勸一橋慶喜繼續戰鬥:“一橋大人,請您三思!”
“繼續打下去,不一定能贏;可現在就投降的話,絕對會輸!”
“一橋大人,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外頭的人一直能聽見房的對話。
因此,不論是一橋慶喜的消極言論,還是高佬等人的據理力爭,外頭的人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這時也顧不上什麼禮節了,猛地拽開房門,一窩蜂地湧回房間,在一橋慶喜面前跪一片。
霎時,喊聲、哭聲,響一片。
“一橋大人,請您振作!”
“我們還沒有輸!”
“我寧可一死,也不願向‘南紀派’投降!”
“嗚嗚嗚嗚嗚嗚……一橋公,請您聽吾等一言吧。”
“一橋大人,請您想想齊昭公!假使齊昭公在世,他絕不願見您向‘南紀派’卑躬屈膝!”
“一橋大人,吾等豈可效仿當年曹爽?”
當年曹爽——司馬懿發“高平陵之變”後,曹爽並非沒有還手之力。
事實上,當年的曹爽若是拼死一搏,是有機會反殺司馬懿的。
然而,他聽信了司馬懿的“水放屁”,乖乖放下武投降。
再之後,曹爽被司馬懿加以謀反之罪而被屠滅三族,落了個稽、悲涼的下場。
“……”
一橋慶喜久久不語,任由高佬等人喋喋不休。
只見其眉頭越皺越,雙手亦握拳,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約莫5分鐘後,高佬等人逐漸消停下來。
他們在等待一橋慶喜的回覆。
一束束可憐、充滿祈求意味的目,集中至一橋慶喜上。
當然,更多的人——比如高佬——則是朝一橋慶喜投去十分強勢的眼神。
此等眼神,像極了刀刃——好似用刀架著一橋慶喜。
又是片刻的寂靜。
終於,在眾人的殷殷期待下,一橋慶喜開口了:
“……你們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還能怎麼辦呢?那就依你們所言,繼續戰鬥。”
此言一出,高佬等人登時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一橋公聖明”、“我軍必勝”等恭維話,紛紛湧至一橋慶喜的耳邊。
沒想,一橋慶喜的話還沒有說完。
他冷不丁的換上意味深長的口吻,幽幽地把話接下去:“打吧,打吧,打到徹底分出勝負為止……”
……
……
是夜——
江戶城,三之丸,某房間——
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啪噠……
青登聽見悉的足音。
這陣足音由遠及近……筆直地朝他走來。
青登緩緩睜開眼睛,未等視線恢復就循聲看去。
首先映其眼簾的,是一對裹有白的纖足。
青登前腳剛轉頭,後腳這對小腳就定在原地。
接著,他便聽見天璋院的聲音:“抱歉,我吵到你了嗎?”
天璋院滿面歉意地坐定在青登旁。
“沒事,既然我能聽見你的足音,那說明我也差不多該醒了。”
他一邊說,一邊以手撐地,稍顯吃力地爬出被窩。
剛剛還不覺有異,可在坐起後,他頓時到頭暈目眩……意識變得遲鈍,似乎連記憶都喪失了。
當然,這“失憶”只不過是暫時的。
不消片刻,記憶如水般湧將上來。
在擊敗水戶軍後,他一邊收攏部隊,一邊退回江戶城。
假使戰力有餘,青登非常樂於剿滅町的殘餘敵軍。
雖然功擊潰水戶軍的大部隊,但肯定還有許殘寇滯留在江戶町中。
怎可惜,他也好,會津鐵騎也罷,都已是強弩之末,連坐在馬背上都很勉強,實在無力再戰鬥下去。
在回到江戶城後,青登立即通報全軍:水戶軍全滅!我方大獲全勝!這種足以左右戰局的捷報,豈有不大肆宣揚的道理?
青登將這項任務委託給天璋院。
常年統管新庭番的天璋院,是搞“輿論戰”的好手。
青登的要求只有一個:務必讓敵我雙方都知道,坐擁三千兵馬的水戶軍,已從這世上消失!“一橋派”已不備明顯的優勢!
在理完這一系列工作後,青登再也支撐不住。
他半是蹣跚、半是飄地回到三之丸的房間,倒頭就睡。
剛一閉眼,其意識就陷深沉的混沌之中。
再之後的事,他就完全記不得了。
真正意義上的“睡得跟死掉一樣”。
這時,天璋院的朱又啟:“盛晴,你不再睡一會兒嗎?”
的一雙目流出強烈的關心與淡淡的擔憂。
青登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了,我已經睡得夠多了。我現在即使想睡,也睡不著了。”
他說著了臉龐,抹去最後一點睡意。
接著,他扭頭看向窗外,觀天。
目是漆黑的夜幕。
今晚是個天,既無明月,也無繁星。
“殿下,我睡多久了?”
天璋院低頭看了眼懷錶:“將近4個時辰。”
聽到這個數字,青登暗吃一驚。
自打擁有天賦“睡神”後,他就鮮睡這麼長的時間。
睡了足足8個小時……可見他疲憊到何等程度。
在“強+5”、“鎖+7”等天賦的加持下,青登的恢復速度一直很快。
可饒是睡了足足4個時辰,他還是覺痠痛、腦袋昏沉,渾提不起勁兒。
青登低下頭,了口的,心中暗忖:——還好……傷口沒有裂開……
不難猜想,他的之所以會疲勞到這種程度,肯定就是同時發“無心之妖”與“逆轉之龍”所招致的代價。
雖然在與“先天無我聖+7”相融合後,前者對造的負擔大大降低,但終究只是“降低”,而非徹底消失。
“逆轉之龍”就更不用說了,這種能將生命力發揮至極限的天賦,怎麼可能會不對造極大的影響。又是獨自面對三千大軍,又是策馬狂奔,不僅沒有死,而且傷口也沒有裂開,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不,已經算是奇蹟了!
天璋院看著正在檢視全的青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出苦笑:
“北方醫生他很生氣哦。”
“北方醫生?他怎麼了?”
臉上的苦之更重了幾分。
“北方醫生最不喜歡的患者,就是那種不聽醫囑的麻煩患者,所以在聽聞你的事蹟後,他非常憤懣。當然,依我看,他並不是真的生氣了,頂多只是覺很無奈而已,他肯定也很清楚,是時的狀況已不容許你再顧及自己的。”
青登聽罷,面帶慚愧地喃喃道:“從結果來看,我確實是無視了北方先生的醫囑。等之後有時間了,我要好好地向他道歉才行。”
說完,他稍稍板起面孔,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沒有喊殺聲……看樣子,戰鬥結束了。
“殿下,當前戰況如何?”
眼見正題開始,天璋院亦整理表,有條不紊地正道:“在你睡著後,戰況並無明顯變化。”
“叛軍依舊在猛攻赤坂門。”
“多虧了原田隊長、松原副隊長等一眾將士的英勇戰鬥,我軍功守住陣地。”
“天黑後,叛軍終止攻勢,向西撤退,駐紮於赤坂門以西一里外的信町。”
【注·江戶時代的1裡≈公里】
“看樣子,水戶軍的完全崩潰並未讓一橋慶喜等人捨棄野心,他們仍想作困之鬥。”
青登仔細聆聽,不時輕輕點頭。
“這樣啊……‘三十六見附’沒丟就好。只要‘三十六見附’不丟,我軍就能穩握主權。”
天璋院抿了抿,換上半開玩笑的口吻:“真憾,我本想著水戶軍的慘敗,說不定能讓一橋慶喜等人心生絕,進而放下武投降。”
“現在看來,我的想法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唉,要是他們能夠爽快投降就好了。”
青登聞言,啞然失笑:“若是如此,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怎可惜,這終究只是好的奢想。”
二人都是幕府的大人,都經歷過場風雲,都驗過政治的殘酷。
因此,他們倆都很清楚——“一橋派”絕不會善罷甘休!
“南紀派”與“一橋派”的爭鬥,並非德川家茂與一橋慶喜的個人之爭,而是兩大政治集團的鬥爭!絕不會因某個人的意志而轉移!簡單來說,這場戰爭絕不會說停就停。
“一橋派”聚集了一大批思想保守的臣工。
他們無法適應新時代,對先進思想深惡痛絕,故抱團,互相取暖——一個嶄新的利益集團、政治集團,就這麼誕生了。
歸結底,還是為了一個“利”字。
不論是跟“南紀派”作對,還是而今的悍然發政變,都是為了謀求更多的利益。
青登暗自猜測:一橋慶喜是否真想發軍事政變,恐怕都是一個未知數。
一橋慶喜跟他不同,他們倆的權力來源是完全不同的。
他橘青登是靠著實打實的戰功,一步步從百石家祿的家人,為威震天下的仁王。
每逢戰事,他從未慫過,始終衝鋒在前。
論功勞,論膽魄,沒有一項是不能服人的。
因此,不論是在新選組,還是在“南紀派”,他都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威。
有資格跟他唱反調的人,寥寥無幾。
一橋慶喜則不然。
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全靠家族蔭庇。
他自既無經天緯地的才能,又無令人信服的顯赫績。
這種“廢柴”,如何服人?
只不過是時勢所驅,才使他躋進時代的漩渦中心。
“一橋派”的員們需要一個夠格的、用來裝點門面的領袖,——一橋慶喜是最完的件——這才把他推為黨魁。
如果一橋慶喜能夠順他們的意,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如果一橋慶喜敢跟他們作對……那他們有很多種方法讓他“回心轉意”。
就像是“黃袍加”——這黃袍,豈是你想不披就不披的?你不披這黃袍,我們的榮華富貴從何而來?你不願披的話,那就換一個願披的人。
青登又想:說不定在得知“水戶軍敗退”的訊息後,一橋慶喜就已經有舉手投降的想法了,可是他已經被架在火堆上,不由己,只能順著臣屬的意,繼續把這場戰爭推進下去。
綜上所述,在“一橋派”的“死士軍團”對赤坂門發進攻時,結局就已然註定——在任意一方徹底敗北,或是雙方的利益換達一個平衡之前,就絕不會結束戰爭!
這時,天璋院沉下眼皮,半闔雙目,無聲地長嘆一口氣。
“這場仗……還得再持續一段時間……”
青登輕輕頷首,以示贊同。
正當他想出聲附和時,忽地到有重在其右肩上。
“殿下……?”
他側過腦袋,訝異地看著靠在他右肩上的天璋院。
只見天璋院彎下腰,用自己的額頭去青登的肩——此景此況,正如今日白天的那幕場面的再度上演。
因為天璋院將自己的臉蛋埋進青登的右肩窩,所以從青登的視角瞧去,看不見刻下的表。
他只能聽到對方輕聲道:
“在聽到你說你要去擊退水戶軍後,我就有些消極……怕你回不來了……”
聞聽此言,青登就像是被逗樂了,“哈”地輕笑一聲:“你知道的,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得勝歸來。”
“嗯,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天璋院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臉蛋埋得更深:“謝謝你……你救了我們……”
青登依舊是平靜的語氣:
“沒什麼好謝的,我們早就是一繩上的螞蚱。”
“一旦江戶城失陷,我也會遭殃。”
“因此,救你們就等於救我自己。”
“更何況……”
言及此,他驀地停住。
彷彿接下來的話語於啟齒。
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整理好緒,把話接下去:
“更何況……你今天對我說了那樣的話。”
“那個時候,你以那樣的語氣,說出那樣的話語,我可沒法無於衷。”
天璋院沒反應了。
既不言語,也沒作。
不過,青登卻能清晰地到:自己的右肩正在發熱。
天璋院的臉蛋傳來驚人的熱量。
雖然看不見天璋院的表,但青登能夠看見的兩隻耳朵——的兩隻耳朵正在變紅,越來越紅。
青登看破不點破,繼續道:“殿下,我都想好了。”
“在擊敗‘一橋派’後,你、家茂以及和宮就一起來大津吧。”
“在先後經歷兩場大仗後,如今的江戶已是百廢待興。”
“沒有幾年的,是不可能恢復過來的。”
“簡單來說,在很長的一段時間,江戶都不適合再作‘國都’。”
“所以……”
青登略作停頓,而後一臉認真地看向天璋院。
“殿下……於一,你願意跟我去大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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