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約莫10秒鐘後，天璋院緩緩離開青登的肩頭。

輕抬螓首，四目相對。

因為沒有點燈，外加上今晚是無星無月的天，所以房漆黑一團。

青登有天賦“夜視”的加持，所以能夠勉強看清天璋院的面容。

在夜的映襯下，天璋院的眼神變得清晰分明——一片黑暗之中，天璋院的雙眸閃閃發，皎如日星。

有別於今日白天，青登此刻主提出“去大津”。

天璋院沒有立即予以確切的回覆，而是先面躊躇之，隨後一臉擔憂地反問道：“去大津……暫不論我，家茂與和宮也要一起去大津嗎？”

德川家茂、天璋院與和宮一起去大津——實際上，青登這番話語的深層含義，就是“遷都”！將軍在大津，群臣百在江戶，這還怎麼理政務？

因此，如果德川家茂等人去大津，那麼幕臣們——不，更正。應該說是“南紀派”的幕臣們才對——肯定也要跟著一起去大津。

換言之，此舉等同於幕府的政治機關的大遷移！乃實際意義上的“遷都”。

青登瞬間聽懂天璋院的顧慮。

江戶是江戶幕府的象徵、權力中心。

徵夷大將軍主離開江戶……這事兒若傳揚出去，說不定會招致無法估量的負面影響。

青登對此早有預料，故不不慢地解釋道：

“殿下，我明白你的憂慮。”

“但是，就如我方才所言，當下的江戶已不適合再作‘國都’。”

“況且，江戶的凋敝尚在其次。”

“‘防務’才是真正的難題。”

“大津在京畿，江戶在關東，一個在西，一個在東，相距太遠。”

“現階段，我沒法同時兼顧這兩座城町，只能從中做出取捨。”

“在我看來，‘一橋派’只不過是一群跳樑小醜，並不難應付。”

“他們沒啥本領，只能趁我傷重未愈，以及新選組的主力不在我手邊時，肆無忌憚地蹦躂幾下。”

“等這千載難逢的時機過去，他們就只是一群秋後的螞蚱，遲早會被我們掃地以盡。”

“我們真正的敵人，在西邊。”

天璋院聞言，似有所悟地呢喃道：“西國諸藩嗎……”

青登輕輕頷首：

“長州尚未屈服。”

“薩桀驁不馴。”

“土佐、前虎視眈眈。”

“這些傢伙一個比一個有野心，一個比一個難對付。”

“跟‘一橋派’相比，以薩藩為首的西國諸藩才是真正的威脅。”

“因此，我不能分散力量，必須要把主要戰力都部署在京畿，始終提防西國。”

青登說著，天璋院聽著。

前者語畢後，後者略作思忖，隨後便深吸一口氣，出堅毅的神，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嗯，我明白了。你說得對，就現狀而言，遷都大津，確為最優選。”

說到這兒，其語氣陡然一變——多出幾分俏皮。

“萬萬沒想到，我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前往大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既如此，為了早日去大津，我們必須儘快打敗‘一橋派’才行。”

的雙頰湧起笑意，這笑容仿似從烏雲的隙間傾瀉而下的束——自“江戶籠城戰”以來，久違地出笑容。

青登見狀，不莞爾。

他們一邊注視彼此，一邊笑。

霎時，房產生一安逸的氣氛。

一時之間，二人都默契地沉浸於這份難得的安逸之中，不願打破。

直至好一會兒後，天璋院才重新啟，並且換回認真的口吻：

“盛晴，依你所見，今次一仗，你覺得我們有機會取得完全勝利嗎？”

青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肯定是有機會的。只不過——”

他稍稍拉長句尾，未及便一轉話鋒：“就憑我們當前所擁有的戰力，要想徹底擊退‘一橋派’，還是有著不小的難度。”

“實不相瞞，我們現在還很危險。”

“雖然水戶軍已被擊潰，但‘一橋派’尚有他們悉心培養的死士，以及自發前來參戰的直參們。”

“如你所見，讓我再上前線戰鬥，實在是力有未逮。”

他一邊說，一邊開襟，向天璋院展示他那裹滿麻布的口。

“今日一戰，將我僅存的力量徹底榨淨。”

“我現在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了。”

“接下來的戰鬥，只能依仗將士們的英勇。”

“假使一著不慎，還是有可能會讓‘一橋派’翻盤。”

天璋院聽完後，苦笑一聲：“缺兵將，戰力缺啊……”

青登點了點頭，附和一句：“沒錯，正是如此”。

接著，他追問一句：“殿下，我們真的沒有其他部隊可用了嗎？”

天璋院臉上的苦之更重了幾分。

“如果還有別的部隊可用，我早就調至你麾下了。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新庭番的所有番士都任你取用。”

“這倒不必。還是讓新庭番繼續留守本丸，保衛家茂吧。”

新庭番乃諜報機關，並非專於搏殺的戰鬥部隊。

雖然其中不乏手高超之人——比如紗重、八重倆姐妹——但讓報人員上戰場，實乃明珠彈雀。

青登抓了抓頭髮，眸中閃過幾分無奈。

冷不丁的，他面掛憾意地自言自語，音量低得只有其本人才能聽清：

“再來一支部隊就好……”

“只要再給我一支千人……不，五百人以上的部隊，就能大大緩解當前的力……”

“只要再給我一支部隊……”

……

……

翌日（1月2日），清晨——

冬日驕悄然升起。

雖說已經天亮，但自昨夜起就盤踞在穹間的厚雲層仍未散去，天地間依然被影所籠罩。

戰的影響，明明是新年的第二天，卻全無新年應有的歡喜氣象。

商鋪閉，市場蕭條，大街上飄滿冷清的空氣。

零星的些許行人，無不是神張皇，繃全神經，形匆匆，恍若驚弓之鳥，任何一點風吹草都能引起他們極大的恐慌。

在戰發後，剛回江戶沒多久的町民們又開始向外逃難。

儘管怨聲道載，但為了保命，不得不如此。

當然，也有一些町民沒有走。

這些沒走的人，當然不是不怕兵災，而是出於種種緣故——比如家中出現變故，再比如湊不出盤纏——想走也走不。

逃難是要花錢的。

前不久才躲過一次兵災，還未緩過一口氣，就又要離開江戶……不是每戶家庭都能承擔這種花費。

因為戰場一直侷限在赤坂門，所以這些滯留江戶的町民們都抱定僥倖心理——我們絕不會遭牽連的！沒錯！肯定不會的！

遐想歸遐想，他們也不是什麼“後手”都不留。

出於“人地關係張”的緣故，江戶時代的町民們大多住在長屋。

一座長屋就類似於一座公寓，各棟房屋相連，你家東壁就是他家西壁，如此便形長長的房屋群，故名“長屋”。

一般來說，一座長屋住著十幾戶、甚至幾十戶人家，每座長屋的居民都共用一座庭院、一口水井、一個廁所。

滯留江戶的町民們紛紛以“長屋”為單位，抱團，默默收集竹槍、打刀等武以作自衛。

以長屋作據點，以長屋中的壯丁們為兵，再搭配上竹槍、打刀等各式武，兵要想來擾，還真不是那麼容易。每一座長屋都像是一個小型的“堡壘”，可攻可守。

不僅如此，相鄰的各座長屋紛紛訂下盟約：倘若真有兵來襲，各座長屋都有義務互相協助，合力迎敵！

各自為戰的話，他們這些平民再怎麼驍勇，也鬥不過正規軍。

唯有同舟共濟，方有出路！這時，不論是這些抱團的町民，還是南紀軍、一橋軍的將士們，都無人意識到——雖無人去領導，但一個兵力和裝備都不容小覷的“町民自保聯盟”，就這麼自發誕生了。

……

……

此時此刻——

江戶，某町人地，某長屋，某屋——

這是一座平平無奇的木屋，裡頭住著一對年輕的夫妻。

丈夫名“阿佔”，是一個傘匠，靠制傘為生，因為從事的是輕力勞，所以他的板並不算強壯。

妻子名“阿松”，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不醜，乃非常普通的子。

類似於此的平凡家庭，在江戶隨可見。

這一會兒，這對夫妻相對而坐，準備用早餐。

妻子阿松擺好兩對碗筷，分別添上滿滿的小米粥。

“商店都關了，沒買到什麼菜，將就著吃吧。”

說著將丈夫的那一份兒推至其邊。

丈夫急不可耐地端起碗筷，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說上“真好吃！不愧是我的老婆！”等人的話語——依照對自家丈夫的瞭解，接下來應該發生這樣的場景才對。

然而，此時真正呈現在其眼前的場面，卻是如何？

只見阿佔低著頭，咬著牙，盯膝前的榻榻米，一副出神模樣。

阿松見狀，便是一徵。

“阿佔，你發什麼呆呢？快吃吧，今兒天冷，再不吃的話，很快就涼了。”

“……”

“阿佔？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阿鬆放下手中的碗筷，湊過去，一臉擔憂地上下打量丈夫。

然而，就在這時，阿佔突然有了反應——他猛地大喊道：“我、我決定了！我要參戰！我要去幫助仁王大人！”

冷不丁的喊出這句話後，阿佔沒給妻子任何反應時間。

但見他騰地站起，然後轉取下牆上掛著的打刀。

等阿松回過神時，他已披好羽織，佩正打刀，大步走出玄關。

“……欸……欸欸？！”

阿松呆呆地眨眼睛。

約莫5秒鐘後，雖慢了半拍，但的意識總算追上現實。

在發出驚後，連鞋都顧不上穿，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出房門，追上丈夫。

“阿佔！阿佔！你想幹嘛？你快給我回來！”

“阿松，你別攔我！我已下定決心！我誓與仁王大人共存亡！”

夫妻倆鬧出的靜，驚整座長屋。

霎時，伴隨著此起彼伏的聲，長屋的其他住戶紛紛放下手頭的活兒，步出門檻，前來檢視狀況。

阿松張開雙臂，攔在阿佔面前，大有一副“你不給我個說法，我就絕不會讓你過去”的架勢。

“阿佔！你快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幹嘛？”

阿佔一字一頓地正道：“仁王大人有難！我要去幫助仁王大人！”

阿松瞪圓雙目——眸中半是震愕、半是不解。

“阿佔，你當你是一騎當千的大劍豪嗎？像你這樣膽小的人，即使上了戰場又有什麼用？”

阿松的話雖很難聽，但並未說錯。

左鄰右舍都知道，阿佔的膽子很小，甚至可以說是膽小如鼠，平日裡連只都不敢殺，更別說是殺人了。

至此，跑來湊熱鬧的鄰居們都大致聽明白髮生什麼事兒了。

這時，一名平日裡跟阿佔好的中年人走上前來，拍了拍阿佔的肩膀：

“阿佔，阿松說得對。

“你可能很崇拜仁王大人，很想助他一臂之力，我能理解，我也很崇拜仁王大人。”

“但你從未學過武，連刀都握不好，你這樣的人即使上了戰場，也只會平白送死。”

“要想幫助仁王大人，還有其他方式。”

對方的言辭很誠懇，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要勸服阿佔。

可誰知，其話音剛落，阿佔便擰起兩眉，義正言辭地駁斥道：“仁王對咱家有恩！仁王遇難了，我不能不理！”

阿松聽罷，愈發迷：“有恩？仁王他什麼時候對咱家有恩了？”

阿佔快聲道：“阿松，你忘了嗎？要不是仁王消滅了清水一族，咱們怕是到現在都要清水一家的擾！”

阿松不說話了。

幾年前，阿佔不慎得罪清水一家的某個小幹部。

為了報復，對方隔三岔五地派人上門擾他們，弄得他們連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

得虧青登消滅清水一族，他們的生活才得以回到正軌。

阿佔的話音並未就此歇止：“即使不談仁王大人對咱家的恩，我也不能坐視仁王大人和家茂公蒙難！”

“家茂公是明君，仁王大人更是難得的偉人！”

“他們有難，我豈能置之不理？”

“我、我雖只是一介傘匠，但我也曉得道義！”

“一心謀求私利，那就是無道！”

“如果我躲在家中，不願去匡扶道義，那我就膽小的鼠輩了！我會永遠瞧不起我自己！”

“阿松，如果我死了，你就改嫁吧！”

說罷，阿佔不再多言。

他推開阿松，大步向前。

阿松呆呆地站定在原地，雙目發直，不言語，不挪步……任由阿佔前往戰場。

獨自走上蕭索的街道……阿佔面怯，連打了數個寒。

不過，他並未退。

他毅然決然地邁開大步，舉止沒有半點躊躇。

就在這時，他陡然聽見後傳來由遠及近的足音。

他轉過腦袋，向後去，赫然發現一張張悉的面龐。

布三郎、文太郎、阿康……悉的鄰居們，共計6人，快步追上他。

“布、布三郎，你們怎麼來了？”

被阿佔喚為“布三郎”的年輕人嘿嘿一笑：“阿佔，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另一人補充道：

“沒想到，我竟然也有被你訓誡的一天。不過，多虧了你剛才的那一番豪言，我幡然醒悟了。”

其餘人紛紛高聲道：

“阿佔！你說得沒錯！”

“吾等雖是平民，但也知道何為道義’！”

“家茂公和仁王大人都是好人！他們遇難，我們不能坐視不理！”

“我們也要參戰！”

“走！我們去幫助仁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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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的故事原型，取自“陳不佔”。大家可以去查查此人的故事，很讓人容，他是真正的勇者。

豹豹子看my go看腦了，昨晚做夢夢到青登宣佈“我要解散新選組”。

然後平日裡寡言語的齋藤一在這一刻發激烈的：“我不要！新選組是我們的容之所！”

淦，好奇怪的夢呀。（豹憨.jpg）